【构筑中日共同的历史记忆】 初二历史的记忆口诀

  中日历史问题的症结与两国国民的教育现状、情感冲突、现实政治和外交乃至世界政治框架连在一起,并非少数学者短期内能说得清的。   持续3年多的中日共同历史研究第一阶段宣告结束,中日两国的媒体、社会都静静等待着它的成果。毕竟这是两国学者第一次坐下来,试图理清两国纠结的历史症结。而这历史症结又与两国国民的教育现状、情感冲突、现实政治和外交乃至世界政治框架连在一起,并非少数学者短期内所能说得清的。于是,坐在一起设立共同课题本身,就是一个前进。在此基础上,达成一些阶段性的共识,减少今后交流上的障碍,有利于两国关系的健康发展!
  正如共同报告所指出的,中日共同历史研究是学术研究,每一篇论文的观点是研究者个人观点。既然是学术研究,就允许各种观点共存;既然是个人观点,就要承受不同观点的批判。或者,研究报告书全文的发表,才是评价与批判的开始。但也因为是学术研究,用简单的感情论是无法辩驳的,共同研究作为一个开端,相信会促进双方研究和史料搜集利用的进程。
  
  史实和解释之间
  人们注意到,中日共同历史研究全体研究者的4次会议中,第一次会议双方代表会上的致辞和会后的发言,颇有值得玩味和推敲的地方。而在那之后,双方的发言渐趋一致。
  在第一次会谈后,据日本媒体公布,日方首席委员北因伸一接受记者采访时曾说过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历史事实只有一个,但对其解释可以有几个。”这句话当如何理解呢?
  在历史解释方面,就一国的范围来说,至少存在着政权的历史意识、历史教育、历史学研究这几种层次的问题。每个国家都有以本国为中心解释历史的倾向,各国政府都不同程度地介入历史教育。历史研究水平固然是解释历史的基础,但绝不是唯一的解释途径。但当几个国家历史在某一段时期交织在一起的时候,对历史的解释不同会对相互交流形成妨碍。类似的情况在欧洲和亚洲都有发生,因此才会有共同历史研究的必要性。只有在双方交流紧密化、历史认识影响互相沟通的时候,才会出现达成历史共同认识的必要性。
  对于历史事件和人物行为的解释,历史教育和历史研究有着截然不同的含义。从国家的历史教育来看,教课书对历史事件的解释,是学生获得历史认识的第一步,不同的解释对受众会造成不同的影响,因而也会对整个社会的历史认识造成影响。对历史研究来说,持不同方法论的人对同一个历史事件或人物会做出不同的解释,而主要历史研究方法论受政治的影响非常大;除了方法论之外,对某一历史事件或人物客观的评价,还取决于基础史料状况、实证研究积累、与其他平行人物或事件之间相关性分析的进展,在这些要素不充分的情况下,也会难于全面评价其作用和意义。
  看看战后日本历史教育和历史研究的历程,也许有助于理解“事实”与“解释”的关系。
  刚刚战败的日本,脱离了教育敕语体制,教育民主化的机会有很多。但很难下结论说,以1945年8月为分界各个领域都进行了大变革,因为从战时开始的旧体制顽固地保留了下来。
  日本战败后,美军占领政策随着冷战的需要发生了转变,最开始要日本进行彻底的民主改革、根除日本的军国主义,后来随着冷战的发展,采取了扶植保守势力、对抗左翼革命的方针。日本的保守政治家和官僚体制相结合的政治制度被保留了下来。战前日本抵制社会进步的意识形态也被贴上现代民主制度的标签,获得了合法性。
  1955年以后,文部省以布告形式公布的“学习指导要领”的指导性加强了,最后发展到逐字逐句的对教科书进行审查。不仅如此,从1955年和80年代初,日本社会还出现过依据文部省行政命令和右派意识形态对现行教科书的批判,实际上是政府在运用右派压力抵制进步舆论。
  对此,日本的教员们也进行了坚决的抵制。日本著名历史学家、原东京教育大学教授家永三郎曾三次提出对教科书审查的诉讼,还有横滨教科书诉讼案,这些事件在反击右派批判方面起了重大作用。到了20世纪80年代后期和90年代初,在历史教育中,不仅仅把日本看作战争的“被害国”,对其作为“加害国”的认识也深化了。至此,在教育中,日本在近现代史中的“侵略性”才终于被立体地显现出来。但到了1995年,当日本的历史认识和教育刚刚向健康的方向进展时,右派们又一次举起“民族主义”的旗号跳了出来。而文部省也以强制“日章旗、君之代”与之相呼应。进入2l世纪以后,小泉政权则通过参拜靖国神社、鼓动民族对立,把这种冷战时代的方法论推到了极致。
  1997年和2001年之间,为了抵制日本社会中右翼集团编写美化过去的历史教科书,一些日本教科书研究者,曾经搞过一个日本与世界各国教科书的对照研究。其中对日本教科书的特点作了一些描述,就此能看出文部省审定教科书的问题所在。
  1946年的小学国定教科书这样描写“太平洋战争”中的战败:“昭和20年8月,原子弹落了下来,苏联攻了过来,天皇发布了接受《波茨坦公告》的诏书,并且命令政府和大本营投降。”接下来,“我们的国家败了。国民在长期的战争中受了很多苦,是军部迫使国民、勉强从事战争从而引起了如此的不幸”。在这里,所有责任都推给了军部,根本没有追究体制和天皇战争责任的余地。日本很多的历史研究成果都证明,以绝对主义天皇制为顶点的政治体制,对于战前镇压民主运动、发动侵略战争有着无可推托的责任。但在教科书里,无论结束战争,还是战后走向和平民主,皆出于天皇的“圣虑”。当然不可能是追究战争责任的对象了。也就是说,战后日本政治家们,充分利用美军保存天皇制的意向,趁机将一些东西划成了禁区。
  20世纪60年代、70年代的日本教科书,只提到了日本在战争中的受害问题,却不提加害和侵略别国的问题。教科书中开始有侵略别国的内容是80年代以后的事,例如有关“南京大屠杀”的记载,80年代的日本历史教科书20余种中,只有4种提到,而且还不是在正文中,只是在脚注中提到。1982年受到亚洲各国批判后,日本各历史教科书中才开始全部加入相关的史实描述。关于从军慰安妇的问题,到了1994年以后,所有的教科书才开始都有记载。
  现在日本的教科书中,也有一些谈及战后补偿的问题。并指出日本并没有作出真正意义上的战后补偿。日本的战后赔偿只支付了10多亿美元就终止了,而德国在战后直到2030年包括对纳粹罪行牺牲者和遗属的补偿总额将达1200亿马克。虽然日本与德国在战后的历史进程、国际状况都有所不同,但作为一种反省历史的姿态,形成绝好的对照。
  战后日本的教科书问题,实际上反映了一种对历史事实的政治解释!掩盖历史真实的教科书审定,是保守政治的需要,这对造成两国历史认识差距是有责任的。
  教科书与历史研究
  有关日本历史教科书的特点,据专家概括有下述几个方面。有些问题看似无关 紧要,却对学习者的历史观、甚至世界观有着重大影响。
  单线型历史描述:日本的历史教育从明治维新以后一直教授天皇从古至今君临天下的历史观。战后尽管实施了民主化,这一单线型的内容并没有变。但日本民族的形成是一个多民族融和的过程,日本天皇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并不掌握政权。这样的历史教育会给人留下天皇万世一系、日本是单一民族的假象,使学习者缺乏与其他民族交流与共生的理念。
  欧美中心史观:历史教科书将资产阶级革命绝对化。将拿破仑战争解释为推广法国文明,而不管受侵略民族的感受,这是启蒙主义的近代文明史观,无疑是为侵略张目的。同时,将世界资产阶级革命与明治维新连起来,明治维新就成了改革,成了绝对正确的东西。只强调明治政府各项改革的强国效果,而不管民众生活和强制现代化带来的痛苦,不说明牺牲人命积累财富的资本原始过程的实质。传递了一种适者生存、弱肉强食的史观,那么对于亚洲民族的欺凌和侵略就都可以顺理成章了,亚洲各国的现代化也只有以日本为摹本了。
  其三美化殖民政策:尽管历史研究早已证明,甲午战争是日本蓄谋已久的将朝鲜占为殖民地的战争。但日本的一些教科书还是将日本发动甲午战争的目的,故意写成好像要帮助朝鲜独立似的。
  其四战争责任问题不明确:很多教科书只是叙说在战争中发生的事,并没有界定日本的战争责任和对其他国家的危害。
  其五对于历史过程分析不充分:有专家指出,南京大屠杀、在亚洲地区的残暴行为、数量惊人的强制关押和强迫劳动、抹杀民族文化等,仅仅罗列事件是不够的,对前因后果不加分析,并不能完整把握事件相互联系和演变的历史定位。日本并不是从某天开始突然对亚洲有了加害行为,而与其开始前的历史“助跑”过程有关。忽略了联系就等于隐去了动机,当然会引起理解上的问题。
  除了教科书本身的问题,还有授课老师的问题,有的人受“自由主义史观”影响,宁愿去搞浪漫化的历史。把历史题材的文学创作作为历史事实来接受。更为重大的问题是,教科书是与社会历史认识紧密关联的。初学者似乎没有太多的选择,死记硬背教科书是学习历史科目的方法之一,内容上也只能认为教科书所写的都是真实的、是唯一解释。再与大学考试联系起来,教科书上记载的内容就更被绝对化了。
  一般来说,教科书中的大部分内容是参考史学研究论著编写的。那么,日本的历史研究是什么样子呢?这里,重要的关键词是学术自由。人们有自由探讨史实的自由,但这个研究究竟是否被社会接受,成为历史认识的一部分?却很难说是由学术判断作主的。经验证明这很大程度上与日本政治体制以及保守社会舆论相关联。只要执政党死抱着冷战思维不放,日本与亚洲各国间在历史问题上的对立就会不断上演。
  就以有关中国东北的研究为例,20世纪70年代初,日本出版了大量从中国遣返者的回忆录、遣返记录,一些曾在伪满任职的人、甚至是远东军事法庭定为战犯的人后来成为政治家、官僚、企业家、研究者、杂志编辑,不仅出版书,还接受报纸、杂志采访,发表言论,形成了一种巨大的舆论。而这段时间,也正好是日本殖民地统治史研究的空白期。
  到了70年代以后,历史研究者才开始从学术上探讨日本在中国东北的殖民统治。但历史学界正式将殖民统治研究提上日程,未必会对市民的认识产生影响。因为在经济高速增长的五六十年代,日本社会将战前日本进行殖民统治的经历,封存在了记忆底层。
  苏联、东欧解体,冷战结束后,日本与东亚各国经济、政治交流日益紧密。20世纪90年代,围绕日本侵略和殖民统治的历史认识差别问题,才像蓄积已久的火山喷涌而出。所谓日本的“新教科书问题”,还有小泉政权期间日本与中国、韩国之间围绕历史问题的对峙,都起因于这种认识差别。
  一方面,双方交流的密切促成了历史认识的碰撞,另一方面,交流的密切化也要求构筑共同历史认识,以消除维持、扩大交流的障碍。
  
  研究成果与史料
  在中日共同历史研究学者团队组成之后,日本国内有声音指责日方近现代史学者团队专搞史学研究的学者很少,多为政治学者、外交史学者。这当然是一种贴标签的看法,但是史学研究成果的继承的确是个重要问题。
  共同研究的一个重要部分,是中日战争的问题。在中国学术界,有以卢沟桥事变为起点的八年抗战研究,也有从日本派兵镇压台湾牡丹社开始的中日关系六十年的史料长编;在日本史学界,有以九?一八事变为起点的十五年战争史研究;更有以偷袭珍珠港为起点的太平洋战争史研究;此外还有外交、政治、经济各专门领域、各专题的研究。
  涉及中日战争史的部分,政治、经济、外交等各种因素交错,人物事件线索繁多,有赖于中国近代史研究成果的部分甚多。尤其是中日战争开始前中国处于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现状,各列强侵略、瓜分中国领土以及划分势力范围的过程,与中华民族觉醒形成民族国家的过程相重合,各列强在中国的利益互相冲突、势力互相制约与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进程相交叠,决定了中国反侵略战争与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相联结的特点。这一特点,决定了中日战争舞台上中外各种势力和人群复杂关联,增加了历史研究中对中日战争期间各种事件和人物评价的难度。
  另一方面,有关日本策划侵华战争的进程和日本军部法西斯势力膨胀的研究,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日本国内政治史研究的进展,如日本政治体制和决策方式的演变、日本议会政党政治的失败和军部内阁的登台、近代天皇制与元老组合的独裁、日本的陆军和海军、参谋本部与大本营、统率权独立问题、派遣军与大本营在侵华中各自扮演的角色等问题,都有赖于政治史和军事史研究的进展。日本对华的经济渗透、不平等条约与在华权益、移民问题、对中国经济发展的阻挠、日本的战争依赖型经济的形成等问题,又有待于日本经济史的研究。
  在史料保存利用方面,由于日本在宣布投降后至美军占领前的两周内,彻底地销毁了政府各部门、外交、军方涉及追究战争责任的资料,再加上美军占领后没收日本资料过程中涉及中日战争外交关键史料的丢失,都对中日战争乃至日本近现代史史料造成了极大损害。尽管远东军事审判中战犯的供述和后来搜集的当事人访谈弥补了一些空缺,但相关史料依然存在很大的空白与缺口。而且,天皇家保存的史料并未被美军没收,迄今也未公开。史料学家认为,这些史料若能公布,将对中日战争史和近代政治史产生重大影响。
  较为全面地评价和继承两国史学研究的成果,才能做到对中日战争史比较全面和中肯的评价。但要做到这一点,恰恰需要两国史学研究者长期努力才能做到。这也许是中日双方相约今后第二期研究的意义所在。
  (高宇,日本立教大学讲师、山西大学兼职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