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股市有个现象，就是绝大多数的大盘股不涨，但是题材股却猛涨，有两百多只股票相比去年的谷底时期已经翻了好几倍，价格已经超过了2007年上证综指在6000点时的水平。”近日，有证券业内人士告诉记者，主要是小道消息在资本市场“兴风作浪”，而且几乎成了整年市场变化的“主流”。
2009年以来，股市上的小道消息和虚假信息可谓“满天飞”，从宏观调控到产业振兴，从行业板块至个股，小道消息几乎充斥了股市的每个角落。其中，不仅有股市投资咨询人士的所谓“分析判断”，也有所谓“内幕信息知情人士”故意或者过失“泄密”，更有利益集团联手大资金甚至故意编造、散布假信息“做局”市场。
股神巴菲特曾经说过，“要想让一个百万富翁破产，最快的办法就是告诉他小道消息。”采访中，中国农业银行总行高级经济师何志成借此言告诉记者，“这句话尽管有点危言耸听，但也确实反映了小道消息对资本市场的破坏性影响力。”
“资本市场本身就是信息市场，大家都依赖于信息。某种程度上来看，小逋消息和资本市场的稳定性都有关系，对资本市场的影响会越来越大。”采访中，证监会相关人士透露，“以后必然会加强对小道消息的规范。”事实上，为了冶理小道消息和规范财经资讯，早在2008年9月，中国证监会就新设了“网络监控办公室”。
尽管中国证监会一直加强对虚假信息披露的治理力度，但现实却不容乐现。一方面，由于小道消息传播主体广、传播手段和渠道复杂、取证和治理成本高，规范小道信息任务维艰；另一方面。无论是政府部门发布财经信息的发布程序，还是监管部门治理虚假信息的措施手段，都存在着巨大的漏洞甚至空白。加上我国政府信息公开制度的不完善，监管部门和信息发布部门的“隔阂”，以及小道消息的法律责任追究“真空”，使得当前股市小道消息一直呈“无法无天”状态。
采访中，证券从业人士和研究者建议，尽管有一些力所不逮的地方，但作为资本市场的主要负责人，证券监管机构还应从全能型监管向主要监督市场透明度和保护投资者利益方面转变，“健全查处市场违法违规行为的快速反应机制，引入司法程序坚决处理，使造假者得到法律的严惩，才能有效遏制虚假信息。”
股市“牛皮癣”
2009年11月24日，A股市场的走势让很多股市操盘手感觉费解。当天，沪深两市午后“高台跳水”，上证指数收跌115点。成交量大幅飙升，其中深市还创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单日成交量。其后，多位资本市场专家分析认为，当天的A股走势，在很大程度上和一则有关中国银行计划巨额再融资的传闻有关。
此前一天，根据路透社报道，有知情人士称，经过2009年贷款快速增长后，包括中国银行在内的大型银行，被中国银监会要求2010年提高资本充足率至13％。报道还同时透露，中国银行要达至13％新资本充足率要求，将要融资筹集约1000亿元人民币。
同时，南方某媒体继续“解读”，截至2009年三季度末，大型银行资本充足率普遍低于13％，其中，中行为11.63％，工行为12.6％，建行为12.11％，交行为12.52％，“如2010年该比例要提至13％，则大型银行将要进行一轮大规模的融资潮。”
然而，这一“非常可信”的“消息”次日便遭到中国银行辟谣。同日，上证指数回升了66.64点。对此，信达证券研发中心总经理吕立新在接受采访时指出，短短两天市场上对银行融资传闻的恐慌，反映的其实是当前资本市场对小道消息的“依赖”心理。
“在股民的投资流派中，除了‘政策派’、‘基本面派’和‘技术派’外，还有一个市场不愿承认但真实而庞大的‘消息派’。”何志成向记者表示，“这在很大程度上和一些机构利用投资者对小道消息的依赖心理，并进而借题炒作有关。原因在于，大盘股不是能轻易炒起来的，但是对于那些题材股，有时一个私募基金通过散布点谣言，花上一两亿元的资金就能掌握股票的定价权，让股价翻云覆雨。”
小道消息背后的利益世界
具体而言，吕立新认为，市场里的小道消息主要包括宏观、中观和微观三个层面。在宏观层面，除官方正规途径公布的以外，关于国家政策面的一些说法即为小道消息。据他观察，“这样的小道消息往往会影响一波行情，有时甚至是两三百点。”
“这些消息也未必都是虚假的，有时只是提前通过非正规渠道披露出来而已。”吕立新表示，这种非正规渠道包括政策层面的各种幕僚和亲戚等，有时还会以“金牌研究员”的研究报告的名义发布出来，“有些研究人员关于CPI指数的预测可以准确到只差0.01，而且还不止一次。”他表示，这种宏观数据、宏观政策的提前“放风”，可能是某些部门在政策层面为了试探一下市场的反应程度，但也无疑助长了小道消息的肆无忌惮，非常不严肃。
就此，摩根大通董事总经理龚方雄于2008年8月份发布的一项研究报告就被质疑。其时，龚方雄表示，中国政府决策层正在审慎考虑一项经济刺激方案，并可能于年底前放松货币政策。年底的4万亿投资计划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极大程度上验证了龚的说法，他也因此被媒体评为“最牛预测家”。
“另外，一些来自国际上的炒家，为了控制市场，也常常放言人民币升值等，通过‘造势’达到‘造市’的目的。”吕立新指出，其目的在于引起市场反向变化，从中渔利。此次“人民币升值”的消息再度喧嚣，最初的源头就来自某西方国家媒体和研究机构。
中观层面，一些产业政策和地域发展政策的小道消息，也会对股市相关板块造成影响。以新能源为例，吕立新指出，最近关于扶持新能源的政策传闻一再出现，反复炒作，从而影响新能源板块的股价。近期，由于海南下雨，橡胶产量下降，期货市场又炒作橡胶轮胎股，并最终导致双钱股份、s佳通、黔轮胎等此前很少受关注的股票大涨。吕立新认为，这就是游资利用小道消息大肆炒作的典型案例。
从地域层面来看，吕立新告诉记者，“此前，曾炒作过西南经济带、珠三角等，最近被炒作较多的则是海西经济圈、海南国际旅游岛等。2008年年底包括2009年年初都有关于建设‘海南国际旅游岛’的消息，也被炒了好多次，从而导致海马股份、罗牛山等海南股票上涨。‘无风不起浪’，背后应该是有相关文件。但到目前为止，至少从市场上来看，仍然只是传言。”
微观层面，即有关企业的重组、回归、再融资等方面的小道消息。吕立新认为，这种小道消息往往由微观主体、“炒家”散布、编造，用以混淆普通投资者的视听，此类消息往往只影响到个股，如果涉及的企业是行业领袖，亦可能对板块甚至整个大盘产生冲击。
对此，何志成表示，当前各种各样的股票从业者或者相关人士，都有可能 成为此类小道消息的散布者。他向记者透露，当前一些股评人士、市场分析师通过散布小道消息，和机构联手“做局”。“其具体操作手法为，先散布一个消息，然后动用资金拉升股价，诱导散户跟进，随后机构出局。这也正是主流操盘手的‘必杀技’。”
谁解规范之难
上述证监会人士同时透露，监管部门对此一直高度重视，此前证监会已和新闻出版总署就此交换过意见，称应有相关措施规范小道消息。而在此之前，证监会已经和新闻出版总署有过密切合作的案例：
在招商银行收购永隆银行时，有媒体刊发“乌龙”信息，成为招商银行当日股价暴跌的诱因之一，并带动银行板块下跌，当日招行A股流通市值就损失了127.5亿元。随后，证监会旋即提请新闻出版总署查处。
针对目前仍广泛存在的小道消息，上述证监会内部人士表示，事实上，规范资本市场上的小道消息并不全和证监会有关，其他的一些政策敏感部门也会对股市产生较大影响。比如，央行的货币政策以及发改委有关油价的调控。另有受访专家向记者指出，有时国资委甚至旅游局等部门出台的政策，都会对资本市场产生影响。
“的确，对小道消息的监管，不全是证监会的事。”吕立新指出，证监会对上市公司的监管有时亦显无奈，“有些上市公司‘违章’了，但是如果是央企，自有国资委管；如果是地方企业就有地方政府管，还有些比较另类的高管，不管证监会怎么对它发函谴责、罚款，甚至停牌，就是不买账。”吕立新认为，这种现象的根源在于，证监会的监管触角无法伸及上市公司的“人、财、物”，如果小道消息源在此，证监会就很难监管。
“对于正规渠道的信息，比如证监会或者其他国家部门这些可以作出硬性要求，不能随便乱说，尤其是涉及统计数据和证券监管方面的信息。”安信期货总经理徐林表示，“但有些研究员以研究报告的名义发布信息，监管部门就很难监管。而且，有些小道消息很难追查。比如，通过告诉亲戚、亲信等小范围，然后经由小范围再传开。”
“小道消息治理的难点是调查取证难、规范引导难。”大成律师事务所律师付明德指出，由于对违法行为的查处需要证据，而无论是内幕交易还是散布虚假信息，都涉及到信息的传播，而由于信息是无形的，就给调查取证带来难度。比如，美国市场上的IBM收购莲花软件时的内幕交易案，就在传讯了近千名证人，历时四年才最终查明。
“另外，由于市场对任何信息都是敏感的，而市场总会带有不理性的成分，有时候越是对不良信息进行澄清、纠正，越会造成市场的恐慌，也给规范引导带来难度。”付明德接着分析。
“因此，看消息的时候，一定要在对宏观经济的基本面、对大方向作出良好判断的基础上，然后再区别对待。否则只会成为庄家出货的牺牲品。”何志成最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