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们就是想一次性捐赠的,但没有地方捐呀。”谈话从李亚鹏和王菲4年前发起建立嫣然天使基金开始。相比很多大明星的捐款,建立一个专项基金会面临长久的运营、管理等很多琐碎麻烦的事。李亚鹏讲起自己变成李主任的原因,“我女儿在美国看病花了很多钱,都是做父母的,将心比心嘛,太不容易啦!当时我们只想捐100万,把一个小小的术前治疗的手术引进到国内来。但是在‘嫣然天使基金’设立之前,国内还没有一个治疗唇腭裂病患的专项基金。”
李亚鹏笑称自己是工作狂,他说:“所以只好自己干。”
“志愿者是被自己的感动而感动。但当我把它当成一个职业的时候,绝不会特意在心里寻找一种感动。”
美国人会选一名演员当州长、当总统,看来匪夷所思,实际上很有道理,因为演员的工作能够体验不同的人生,从而有机会把握各个阶层不同的人生需求。也许李亚鹏自己都没有觉察,他的职业训练已自然地被带入他的公益生涯。
“情感是可以自己调整和控制的。我已经不太容易被感动了,即使是几年前第一次看到病患的孩子手术之后。”李亚鹏认真地回忆着自己最初走进慈善这一行时的感受,并且努力选择一个切合自己心情的词,“不是麻木,应该说是‘沉静’,沉重而安静,与面对自己女儿时完全一致。”
“嫣然”这次行程还特意带上一队志愿者,团队里有老有少,他们很多都是李亚鹏的朋友、家人,被李亚鹏游说来参与慈善活动。医疗队里的医生们最辛苦,要么长途奔波在路上,要么就是每天三四台手术。医生手术时,随队的志愿者被安排访问儿童福利院、敬老院等等。很多志愿者被生活条件简陋的孩子们的纯真笑脸打动,热泪盈眶,继而慷慨解囊。李亚鹏说:“志愿者是被自己的感动而感动。但当我把它当成一个职业的时候,绝不会特意在心里寻找一种感动。”
与李亚鹏的聊天越深入,越觉得眼前不是一个头顶光环的大明星,他有管理者的辛苦,有募捐者的烦恼,有决策者的压力,当然也有一心致力于慈善的人才能收获的快乐。“在这三四年中,辛苦不只是身体上的,有些事真的有压力呀。7000例手术了,出一例事故,怎么解决?其实我心里很紧张。不仅如此,现在我们毕竟是来花钱的,可是钱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总是需要不断募款。反过来说,这些困难、辛苦,正是你感到快乐的原因。什么能给你快乐,只有付出才能让人快乐。索取只能换回一时的开心而已。”
“‘嫣然’的影响力会大于‘嫣然’的经济实力,我越发觉得不要浪费这种影响力。”
有王菲和李亚鹏的招牌,“嫣然天使基金”的活动自然屡上头条,从娱乐出发,以慈善落脚,对于这种宣传方式,李亚鹏说:“我只能接受。”
也许是难得面对一家专业慈善媒体,李主任有机会特意强调自己非常重视的慈善理念的宣传:“当我这几年亲身感受以后,觉得倡导慈善理念更是我们应尽的职责。因为我们自身没有强大的经济实力,虽然‘嫣然’已是全国专项基金里经济实力最好的,但与所救助的项目来比,我们还是很弱小,不足以救助那么多有需要的人。”
“‘嫣然’的影响力会大于‘嫣然’的经济实力,我越发觉得不要浪费这种影响力。”“汶川新家庭”就是李亚鹏认为具有长久影响力的一个项目。“国家几次大灾难之后,由于‘嫣然’的专业性,我们并没有发物资什么的,但并不代表我们对这些事没有思考。在救灾与家园重建上政府已经做得很好了,但几十万个家庭的创伤不能靠政府和公益组织的几次援助就能解决。因此,我们想到由大化小,以家庭为单位,一个残缺家庭与一个资助人家庭,联合组成一个新家庭。它是经过思考后得出的一个结论,受到很多了解公益以及用心在干的人的赞同。”
一个慈善项目的施行不是一拍脑袋就想出来的,李亚鹏强调他用心思考的过程,在一点一滴中操持着从募款到捐赠再到款项实施的所有环节,让他对中国慈善行业有了深入了解,虽然他实话实说并没有看过什么公益慈善类的专业书。
李亚鹏、王菲一家和汶川中学生朱春燕一家结成了新家庭。对于新家庭的承诺是经常交流,每年至少去看望一次,至少持续10年,直到把汶川孩子送入社会。如果身后有一个幸福家庭支撑,每个人都会沉醉于家庭的温暖,李主任身后的幸福家庭使得他可以兴奋地介绍经验:“家家都有孩子,孩子与孩子之间是很容易建立感情的。只有这种一对一,才能做到持久。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多花一些时间和那样的家庭接触,会增强你的幸福感,我说的是客观的。没有谁帮助谁,永远是互相帮助,当然要排除那些高高在上的施舍者。10年以后,等孩子们长大了,你看吧。”
“没办法,不是我非拉着哥们儿跟我受罪,有些事儿光聊是没有用的。”
李主任做慈善总是身体力行然后呼朋唤友,无论是“汶川新家庭”,还是“天使之旅”,李亚鹏身边的人都被他忽悠起来了,包括因为王菲而屡上头条的大女儿童童。此次“天使之旅”,童童和所有志愿者一样,与手术前的小朋友一起画画、唱歌,给老外志愿者当翻译,直到开学的日子到了,才不得不提前返京。“嫣然”的口号是“让我们一起,把爱传出去”,名副其实。
“这几年我确实获得了很多快乐,很想与大家分享。但这些事情不身体力行地做,享受不到这种快乐。没办法,不是我非拉着哥们儿跟我受罪,有些事儿光聊是没有用的。”李亚鹏明确说“嫣然”的另一个大目的就是要为更多的人搭建参与慈善公益的平台,这次志愿者随行医疗队是第一次尝试,明年也许还有更大的志愿者团队出行。“我看到他们被感动哭了,就不虚此行了;他们不虚此行了,我就没白张罗。”李主任紧跟着说出心里话:“其实挺费劲的,弄那么多人出个门,漫漫长路……”
很多随队志愿者第一次参与访贫问苦的慈善活动,激动之下当场拍钱,“嫣然”怎么监督这部分款项的具体落实呢?“实事求是地说,监管的成本太高,我们不会再追踪。但‘嫣然’的专业性决定了基金运作的清晰与透明,主营的手术分3个标准,由一个专家委员会来决定手术的程度。我们把钱直接拨给定点医院。”
“到目前,‘嫣然’所有费用是我个人支出。”
医疗队几十号人漫漫长路的衣食住行都由“嫣然”团队的7个女孩打理,新闻发布会上,李亚鹏介绍她们是“七仙女”,遭到媒体咔咔嚓嚓一通狂拍。私下里,李主任道出苦衷:“说是‘七仙女’,也是这半年才凑上的。以前一直只有3个人。”
一个慈善基金的高效运作是在充足资金的保证下才能进行的,也是健康持久经营下去的前提。国际惯例与国家法令都规定了基金会募款可以提留10%~15%作为NGO管理经费,在没有国家拨款的情况下,民间慈善组织就靠这个活下去。这一点,慈善圈内都知道。但是,此时参与慈善的李主任更是风口浪尖上的李亚鹏,他的“嫣然”不敢这样做。
“名人做公益是把双刃剑。你就是不能 拿。如果你拿了,你可能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有道理吗?没道理,但这就是现实。合法合规合理,但不合情。”李亚鹏说,“到目前,‘嫣然’所有费用是我个人支出。过渡时期。”
“思想创新,行为保守”是李亚鹏为“嫣然”团队定下的执行风格。“不创新怎么活呢?不能永远由我个人来支付,这不是钱的问题。因为这样会抑制这个基金的发展,是不健康的。”李亚鹏介绍,在做了3年的基础建设和品牌推广后,“嫣然”开始谨慎地选择商业合作伙伴,让团队慢慢有能力承接自己延伸出来的活动。“争取未来一两年吧,‘嫣然’可以自己养活自己。这是几年下来我想到的唯一办法。”
在中国现实的慈善环境中,作为公众人物从头到尾的参与全过程,怎样把握与方方面面的关系,怎样掌控其中的轻重缓急,也是以前的李亚鹏没有想到、而让当下的李主任着实操心劳神的事。“国外任何成功经验在中国都不可能完全复制。我的专业经验是因为我一直自己在做。但我是一个体制外的人,觉得不自信。所以,一定要行为保守,这是真心话。”李亚鹏说他很感谢中国红十字基金会的王汝鹏秘书长,给了他很多具体建议。“我跟领导开玩笑说,‘我政治上越来越成熟了。’”
“演艺事业,为什么要放弃呢?”
在狗仔队面前勇于保护妻女,带领“嫣然”医疗队东西南北的奔波,家庭生活幸福美满,慈善事业有声有色,近年来,李亚鹏在公众面前的形象越来越成为勇于为家庭、为社会负责的男子汉。但是,他的演艺老本行,自从扮演张纪中的“令狐冲”和“靖哥哥”遭到拍砖后,鲜有人问津。在垄断网络的80后、90后热捧美剧、韩剧的年代,谁还记得李亚鹏曾是上世纪90年代青春偶像剧的主演?
放弃演艺事业?也许李亚鹏不是第一次这样被媒体唐突发问了,中戏科班出身的他带着一丝无奈的笑容反问:“为什么要放弃呢?”
“有一种心态很重要,人到底是以什么心态衡量你自己。”作为公众人物,李亚鹏显然很早就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对于自己的评价,一个是建立在社会评价体系上,还有一个是建立在自我评价体系上。不能不顾及前者,但某些时候,应该是后者。”
当年众多金庸迷等待大陆第一部金庸剧《笑傲江湖》的开播,势头比今天热炒的《红楼梦》与《三国演义》加起来还热闹。但是李亚鹏演的令狐冲的第一个镜头以切菜出现,使很多金庸迷开骂。时过境迁,李亚鹏总结自己到目前为止的演艺生涯,坚持认为令狐冲是他演绎得最好的角色。“我是武侠迷,这个不需要谁告诉我。就像之前大家觉得我是青春偶像,我自己可没这么认为。如果以大众的评价来设置自我评价,那不是见风使舵吗!”
李亚鹏说最近10年他每年只接一部戏,“嫣然天使之旅”结束后,他马上会飞往法国,虽然他不承认自己是青春偶像,但这次在法国拍摄的就是当年轰动的《将爱情进行到底》的后续电影版,原班人马出镜,由李亚鹏自己的公司投资出品。
“我为什么坚持,最深层的原因就是为了女儿,只有做了父母的人才会理解。”
天下父母爱护子女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李亚鹏现在差不多成了唇腭裂修复方面的半个专家。据他介绍,从具体的技术层面看,这种精细手术的质量国内外没有差距。但唇腭裂的特殊性在于它是一项序列治疗,手术之后还有口腔科的配合、语音纠正、心理辅导等,将对患者持续跟踪16年。显然我们国家目前不可能具备这么完善的条件。
“嫣然天使基金”将在北京建一家中国最好的儿童专科医院。李亚鹏说,这家医院属于非营利性质,对于贫困家庭,每年仍会接受800例左右免费手术。它的环境就像一座美术馆,可以舒缓即将手术的孩子的紧张心理。更重要的,它将是国内第一家做到从0到16岁唇腭裂序列治疗的医院。李亚鹏肯定地说,“就从我的女儿开始。”
谈起小女儿,李亚鹏和大多数父母一样,禁不住夸了起来:“李嫣很乖,平时还是和她妈在一起的时候多。”然后,李亚鹏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段他出发前和小女儿的对话:
“爸爸要去内蒙古帮助生病的小朋友做手术了,你有玩具分给他们吗?”
“没有。”
“你有那么多玩具,可以把不玩儿的分给小朋友啊。”
“没有。”
李亚鹏说,“我当然不能勉强她,只好作罢。但是我出发前,我妈拿了4大袋子玩具。我说孩子不让拿,还是听她的。结果我妈说,这都是她自己挑出来的。”“我会正式打电话表扬她。”李亚鹏用了不常见的词夸赞小女儿,“她是个有性格的孩子。”
李主任的慈善就这样带着全家、带着亲朋,做下去了?“最起码延续到小女儿懂事成年。”李亚鹏说,“我为什么坚持,最深层的原因就是为了女儿,这个只有做了父母的人才会理解。像这次我和她姐姐出来,孩子是会问的。她现在不懂,我让她感受;将来懂了,让她看着。我肯定会尊重她自己的意见,但我相信再过5年、8年,李嫣一定会加入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
李嫣,这个被她的爸爸妈妈称作带着上帝的印记出生的孩子,让她的爸爸妈妈共同面对与经历着难忘的心路历程,也引领她的爸爸妈妈走进慈善的新领域。在看过了太多的社会底层不断挣扎的人们之后,李亚鹏说:“世界上没有上帝,但是有人,有能互相帮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