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我正式卖掉了上海内环内的房子,放弃了上海户口,去那个南方的小城市做了个降薪N%的国企小职员。 放弃一座城市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一座自己生活了近10年的城市。而放弃这座城市里的一套房子更不容易,不只是因为我知道这个城市里有太多的年轻人在为房子而挣扎,更多是因为这是真正完全属于我的第一套房子。在租房的时候,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等自己有了房子,就可以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就可以买很多很多可有可无的东西,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我的房子;等我真正住进,我才知道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带来的可以更多:这个城市,终于有一盏只为你亮起的灯了。
我的离开非常突然,突然到连自己都承认,如果半年前有人告诉自己半年后的生活状态,我肯定觉得这个人是神经病。
可人生就是充满了顿悟。顿悟时你不停地问自己,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是如《蜗居》中海萍说的那样:在这个大城市,人流挤着你往某个固定的方向走;还是静下来,慢下来,看看别样的人生。
在上海的日子我过得非常标准,朝九晚五,理论工作时间8小时,却得花3个小时在来回的路上,还有1个小时是公司强行占用的午餐时间。一周加两三次班。每个月领一份固定的薪水,够我养我的房子和给自己一个还算体面的生活。出入装修精致的写字楼,一句话里夹着两个单词。每天做着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每周算计着属于自己的不多的时间:什么时候锻炼,什么时候加班,什么时候跟闺蜜吃饭,什么时候钟点工阿姨来家里打扫卫生。每年算计着什么时候加薪什么时候升职什么时候要去见见猎头……
突然有一天我想要有自己的生活,我想学钢琴,我想多陪家人,我想看很多电影,我想让自己的步伐慢下来,这样我才能更清楚看到周遭一切的可爱。我知道这样的生活我在这个城市寻找不到,因为如果我跟不上这里的节奏,我就会被这个城市甩在身后。我没有选择生活的权利,是生活选择我。
于是我决定离开,哪怕降薪,哪怕那个城市的那份职业也许会和自己格格不入。
于是,我过上了另一种标准生活。每天准时上下班;慢慢地在食堂吃1元钱一份的早餐,3元钱一份的午餐;下班后悠闲地去买个菜然后给自己做顿随意的晚餐。通常,就算把碗洗好,你仍有足够的时间再给自己安排一点私人或者集体活动。而周末,更有大把时间窝在被窝给老友打打电话,或者和家人朋友去郊外晒够太阳、喝一个温暖的下午茶。
虽然,现在的工资很低,虽然,现在的工作根本不需要我发挥多少个人能力,但是,我终于过上了一天24个小时中,有整整16个小时属于自己、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的生活。我的计划中,也不再是什么时候加薪什么时候提前还贷什么时候升职,而是什么时候学会打羽毛球,什么时候玩好自己的单反了。周五的中午,冬日的太阳煦暖得分外诱惑,吃好午餐后,约了两个好友去单位附近的湖边走了一圈,再爬了个小山,然后回到办公室放松地睡一个30分钟的午觉,在闭上眼的那一刻,我觉得离开上海真是一个不坏的选择。
(摘自《新民晚报》20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