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了健康,赢了世界又如何?】输了健康赢了世界又如何

  第一哭,为自己22年的努力      上世纪80年代后期,李响从吉林空军军医学院临床营养系毕业,被分配到阜外心血管病医院营养科。当时,在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下,营养专业在经济利益方面不能立竿见影。很多同学走上了医药营养代表的道路。勉强留在医疗队伍的,大多抱着“挣这点钱,能应付事儿就行”的心态,浑浑噩噩地打发着光阴。
  但是李响,这个在大学时代30门功课门门优秀的女孩,作出了不一样的选择。
  营养专业人的历史与骄傲一直让李响梦回萦绕。从建国前的燕京大学家政系的李瑞芬,到建国后北京协和医院的查良锭、杜寿玢等前辈,都为临床营养的奠基和发展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精神的力量让李响在纷扰的世事中坚持着自己的理想,而不认输、精益求精的性格又使李响在这一过程中付出格外地多,体会到的滋味也格外地杂。
  22年来,除了生孩子那年,李响所有的春节都是在医院度过的。在老百姓举家团圆的时刻,留在医院的病人都是最危重的病人,所以出于责任,出于情感,李响选择和病人在一起。营养科照例为每个住院病人准备了香喷喷的饺子和新鲜的水果,每个盛饺子的餐盒上都写着红彤彤的“新年快乐”。病人在享受美味的同时,也能感受到家庭般的温暖,这就是营养科的用心所在。
  这些年来,阜外心血管病医院营养科一直保持着极高的就餐率和满意率,通过患者的口口相传,有了很好的口碑。许多吃过阜外营养餐的患者,再去别的医院,就不免心生埋怨。
  在李响看来,阜外医院营养科的成功之道无非就是价格、口味和疗效。
  区别于很多医院的普遍做法,阜外医院营养科没有采取承包制,而是由医务处、行政处统一管理,院长直接领导,坚决不从病人的伙食费中赚钱;在饭菜的质量和服务态度方面,阜外医院营养科也是严格把关。厨师是由全国烹饪协会认定的一、二级厨师,红案、白案、糕点乃至西餐,均不在话下;而在疗效的追求上,李响和同事们也经历了一个成长的过程。
  刚从学校毕业,年轻的营养师李响,按照书本中常规的理论去配餐,在她看来色香味俱全的饮食,配完以后发现很多病人根本不吃。病人没有进食,从而阻碍了他们的身体恢复。李响不免有些沮丧。
  后来,李响在与病人沟通中和实际工作中,发现光有技术是不行的,还要把患者当作是亲人朋友,用心去体会病人的心情,再用心去调配病人的饮食。用心呵护病人的身体和心理健康。因此,技术过硬又善解人意的李响在病人中拥有了极高的信任度。
  李响天天盯着病人的治疗饮食,琢磨着能不能通过营养把危重病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最初,营养专业并不受重视,李响只能跟在主治大夫的身后,时不时地提出建议。
  而病人的蛮横无礼,也曾让她伤心不已。曾经有病人因为对饮食不理解,将怨气撒在了李响的身上。她把眼泪藏在心底,并下定决心要做得更好!
  1992年,李响带着工作中遇到的实际问题,又重返校园。她在北京医科大学(现北京大学医学部)。花了4年时间精心研读在常人看来枯燥无比的临床医学。最终取得了学位。双学位的获得,针对性的学习,大大丰富了李响的临床经验和营养经验。
  如今,李响不仅在病人中拥有极高的声誉和人气,而且一些危重病人的会诊、营养治疗方案的制定,主任们都离不开她。李响总是掌握第一手资料,病人用餐时总能见到她的身影,详细记录食物的出入量。回首这22年来的艰辛与努力,李响的动情一哭,让人不胜唏嘘。
  
  第二哭,为用心呵护的病人
  
  畅谈中,李响突然毫无征兆地停顿下来,幽幽地说:“我觉得自己越来越脆弱了。”诧异于干练开朗的她何出此言,她却兀自落下泪来:“为什么我永远有治不完的病人?”
  如果普天下的人都健康安好,想必医生只有失业了,可对此甘之如饴、充满向往的医生,就不能不说医德修炼到一定境界了。
  李响就是这样,看到命悬一线的病人在受苦、在抗争,她就感同身受。只有真切地帮助了他们,才会感觉心安。看到自己的病人康复出院,她的喜悦之情难以言表。而她借助的,不过是我们生活中再平常不过的一顿饭、一勺饮罢了。“三分治七分养”,这句老话或许正道出了营养科学的力量。
  正是用心呵护病人健康,工作所需的基本膳食、特别膳食、诊断膳食与代谢膳食等极端琐碎的知识就像是在她脑中生了根,娓娓道来。各种膳食的营养素构成、当量、能量、利弊……脱口而出。我被这些术语和数据弄得晕头转向,请求李响讲起了故事。
  苏丹的一位工程师,到我国参加一个工程,刚下飞机就发生了突发心梗。120急救车把他送到了阜外医院。主任给他很快实施了急诊心脏搭桥手术,手术同时就通知营养师合理地应对他的术后营养问题。
  李响跟他没有任何接触,只知道他是个穆斯林,不吃猪肉,其他的饮食习惯都不清楚。苏丹驻华大使馆官员表示可以每天送饭,但考虑到病人到了阜外医院,护理、医疗全是一流的,如果因为饮食来回“奔波”,影响了医院的声誉。李响一咬牙:“我们能做。”她赶紧上网查相关的饮食文化,掌握了第一手资料。
  第二天,这位患者苏醒了,他很虚弱,勉强用生硬的英语问:“我在哪儿?”李响把想说的写在了纸上:这里是你的避风港。你到家了。你的手术非常成功。我作为营养师,将竭尽全力帮助你渡过术后恢复期。但我需要你的配合。我们会和你的家人联系的。祝早日康复l
  工程师颤颤巍巍地画了一个水果的图形,草莓?猕猴桃?当师傅跑了好几次超市均不对时,李响终于想到了香梨。握着香梨,虽然根本吃不下去,工程师依然淌下了感激的泪。
  随后,李响了解到,工程师不喝粥,不喝酸奶,只喝凉牛奶。但为了让他补充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质,李响坚持让他喝掺进了凉牛奶的粥,他接受了李响的营养理念,恢复得很快。出院时,患者写了一句话:“李响是用心在说话。”这就是国际友人对她工作的肯定。
  而李响曾帮助一位年逾七旬的大爷成功避免了第三次开胸手术,可以说是创造了医学上的奇迹。
  大爷姓冯,来自天津。当时他接受的是杂交手术,又做搭桥,又做支架。术后病情极不稳定,一个月之中他接受了两次手术。两次手术的麻醉,对他的味觉和一些中枢神经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所以他的恶心、呕吐症状比别人更加明显,吃点东西就喷射性地吐,大爷有了抵触食物的情绪,所以他的食欲很差,伤口根本不愈合,专家准备给他实施第三次手术。
  患者得知后,拒绝这个手术,不肯签字外,还扬言要跳楼。女儿急得直哭。李响出马了:“冯大爷,您要好好吃,咱就不做手术。您再吃一口,吐了99%,还吸收1%呢。 如果不吃,连1%都没有。”
  冯大爷接受了李响的提议,从粥到蛋羹到面条再到主食,22天后,冯大爷高高兴兴地出院了。从此,冯大爷又多了一位忘年交,多了一位惦记的闺女。
  李响和患者的温情故事还有很多很多。在她直率爽朗的另一面是心细如发。
  心脏移植手术后的病人,为了避免感染,往往在5~7天内不能与家属见面。这个时候,病人恰恰又是最难受、最想念家人的。面对一个刚做完这种手术的男孩,李响每天用手机给他和他妈妈分别拍照片,传递他们的最新情况,安抚病人和家属的情绪。
  一位农村来的两三岁的小女孩,手术后吃不下东西。李响打听到平时小孩喜欢小猫,正赶上她家的猫生了三只小猫,想出了连小女孩父母也未必能想出的主意:她特意用手机录了小猫的叫声,告诉她:“你吃一口,小猫就吃一口。”形势不容乐观的小女孩信以为真,终于吃下了酸奶和肉泥,渐渐地,她的状态好转,并最终挽回了生命。
  李响的故事在患者中开始广为人知。越来越多的人给她打电话,发邮件,咨询各种问题。
  一天,李响正要吃午饭,电话铃响了。原来是一位女教师的父亲辗转打来的:“李响,你能来看看我女儿吗?”李响一听这苍老的声音就忍不住鼻子发酸,赶紧过去了。原来这位1965年出生的女教师由于心脏病已经虚弱到无法作检查了,更别提手术了。李响通过观察和经验,立即给出了营养方案,而她回到单位自己已经低血糖了。最近,好消息频传:这位曾经对生活丧失信心的女教师能站起来了,能下楼散会步了,能接受手术了……
  
  第三哭,为孩子们的未来
  
  李响有个幸福的家庭,父母的各项身体指标都表明非常健康。丈夫是上海一家公司老总,让她没有经济上的困扰,在利益纷争面前能始终心静如水。虽然,她家庭事业一肩挑,非常辛苦,非常疲惫。儿子今年参加了中考,淘气归淘气,最终考上全市重点高中。而且他未满16岁的年纪,已出落得高183厘米、重146斤的壮实个头,让同龄孩子的家长好生艳羡。
  可是,说起自己的幸福家庭,李响也忍不住再次落泪。我知道,她想到了自己里里外外操持打点的辛劳;她想到了很少和孩子进行交流,陪孩子的时间很少很少。可是我知道,她还想到了更多的孩子们,想到了他们的未来。
  在阜外医院这样的大医院工作,李响无疑也结交了很多高层次的朋友。但她越发看到了人类在疾病面前的渺小和无力,输了健康,赢了世界又如何?
  在李响看来,很多疾病都是不注重科学营养导致的。而如果有了足够的营养理念,孩子们就能培养良好的生活习惯,长大后也许就不会酗酒了,不会熬夜打麻将了……营养科学普及了,她的病人也就会越来越少了。
  而我们无法回避的现状是:北京儿童医院已有一个病房是糖尿病病房,而且许多代谢性疾病已年轻化了。其病因一个是父母遗传,另一个就是不合理的饮食结构。又比如,“小胖墩”现象已经关系到民族大计,必须引起足够的重视。她的孩子到目前为止,只吃过四次洋快餐,为的是让他尝尝其味道。可是许多家长,不能对孩子说“不”,导致孩子对这样高热量的洋快餐产生了依赖。而太多的热量会让孩子身体不健康!
  难过的李响决定行动起来,为营养学的普及贡献一己之力。她将多年临床工作经验总结整理出书。
  目前,她除承担教学任务外,还牺牲休息时间,义务到各邀请单位推广营养学知识,到面临中考和高考的孩子中开展营养心理咨询。
  不过,她最想做的还是跟教育部合作,争取让营养学知识进入小学和中学,成为像语文、数学那样的必修课。孩子都是有理想的,要让孩子知道,如想有所作为,健康的身体是最重要的。
  她计划找两所学校试点,开设营养学科目,并进行长期的跟踪调查。通过两三年的时间,让营养知识在人们心中生根、开花、结果。
  作为一见如故的朋友,对于她的壮志,唯有祝福,唯有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