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26日。第16届北京大学生电影节在奥体中心体育馆落下帷幕,陈凯歌导演的《梅兰芳》获得电影节最大奖项――最佳影片奖。而中年梅兰芳的扮演者就是昔日香港歌坛“四大天王”之一――黎明。
演梅兰芳走大运了
2007年,黎明出演《梅兰芳》的消息公布后,内地、港台媒体刮起舆论风暴,都是质疑声。
“根本不像梅兰芳”,“脸太长、身材太高”,“不懂戏曲”……还有的人,以为这就是个新闻宣传的噱头。剧组肯定会换人。
黎明始终没有对外辩解过一句话。他也没有采取鸵鸟政策,照旧会去看媒体上七嘴八舌的新闻,甚至一一过目各种网友的评论。他至今都清楚地记得,有一个网友说:“黎明真是猪年走大运,居然能让他来演这个戏。”他忍不住就笑了:“唉,就像你所说的,我就是猪年走大运吧!碰到一个好的导演、一个好的剧本,这么好的班底。”
2000年,黎明曾凭借《三更》拿到金马影帝奖。但他的表演一直处在尴尬、被争议的境地。现在,黎明坐在记者面前,多次重复:“我是一个演员。”
“让黎明来演梅兰芳,从我的角度来讲这不是一个冲动的决定,因为没有理由去冲动。”陈凯歌告诉记者。他跟黎明其实并不熟悉,只是在很久前有过短暂的接触。第一次请黎明从香港来试妆,陈凯歌并没想立刻做出什么决定,双方都淡淡地随便谈谈,“我只是在观察他,发现他不像别的演员很会夸夸其谈,他做的比说的要多”。
黎明和陈凯歌见了多次,又往返北京试过妆。每次谈个两三个小时。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一定会演这个角色,陈凯歌说:“这个角色我虽然很满意,但是也需要梅家上下、投资方来定案,所以,你等消息吧!”黎明答:“一切看缘分吧。”
两个月之后,陈凯歌通知黎明:“我们真的有缘分。”此后,陈凯歌又把第5稿的剧本交给他,说:“你先看,看完不懂你再来问我,新一版的剧本正在赶写中。然后,其他细节我都会安排,我也会让你去学习京剧,一切都不用担心,反正从现在就开始。”
黎明和梅兰芳
拍戏之初,黎明除了每天练京剧,就会去片场看陈凯歌怎么工作。那时候。他心里还有顾虑,传说中陈凯歌非常凶。他连续3天去现场看陈凯歌导演拍戏,才最终放心。他告诉记者:“我就觉得导演拍戏非常有逻辑、合理,只要你达到他的要求,他就会告诉你,我得到了。你可以去休息了。”
《梅兰芳》的美术师陈同勋告诉记者。他并没有刻意让黎明在形象上模仿梅兰芳。“我们除了在舞台上,让黎明像梅兰芳的装扮之外,生活里就是希望他把自身条件发挥出来就是了。他是明星,有明星的个人魅力,梅兰芳其实也是当年的明星,他们面对的很多问题是共通的。”
黎明发现自己和梅兰芳青少年时期的经历很相似:黎明父亲是印尼华侨,早年父母离异,黎明从没享受过公子哥的待遇;7岁去香港时,因为出生在北京,他不懂当地语言。完全作为一个局外人生活,还经常被人欺负;14岁,他刚学会粤语,就被送到英国读书,又继续过局外人的生活。“大人有自己的工作,也照顾不到我,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看、自己去学,也没有人可以聊天,只能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认识世界。”黎明说。
梅兰芳虽然出身梨园世家,3岁时。父亲去世,14岁时,母亲又去世;家境贫困,学习唱戏几乎成了梅兰芳唯一的选择。他的姑姑秦老太太曾对童年梅兰芳下过八字评语:“言不出众,貌不惊人!”8岁时,家里人为他请了老师教戏,四句唱腔,梅兰芳学了多遍也唱不上来,老师一气之下。只说了句“祖师爷没赏你饭吃”,就一去不复返。
在香港刚出道时,黎明卖过大哥大手机,卖了差不多80多部;还在餐厅酒廊里唱歌,每唱45分钟。赚几百块钱。父亲生病在香港要交10万元的住院费,他还是向朋友借的,第一张唱片分了花红,才还清。
“环境对我的改变很大,”黎明说,“我知道自己很多能力不够,要很努力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每一样东西都非常珍惜。”
遇到演梅兰芳这个机会,黎明的确下了苦功。陈凯歌认为,黎明谦逊地把自己放到了最低,“黎明是一个不太愿意太多表达的人。但是在演戏上他是一个用死功的人”。陈同勋在片场经常发现,没有黎明的戏份时,他也会出现,在后面跟着老师学手势、练台步。或者就是站着那里看别人演戏。陈凯歌告诉记者,他也是在最后看片花的时候发现,别人在拍戏,黎明站在一条长廊里,穿着戏服不安地来来回回地走动,“走得很凄凉”。
拍戏期间。演员黎明和老板黎明的身份也发生了冲突。一次,正赶上他手下的艺人准备发新碟,艺人专辑的新歌都是黎明一手挑出来的,他先放手给下面的人去做。但效果并不好。有一天冲凉的时候,黎明就一直在想到底该怎么办,需要做一个决定。洗完澡后,他给公司的人打了一个电话:把手头所有的一切工作都停止,大家都放假,唱片暂时不发了。“只有停下来,我才能够面对我自己。”黎明说。
拍完《梅兰芳》之后,黎明回到香港。作为老板,他跟自己说:“9个月没有发片工作的时间,我一定要帮他们追回来。”
争议最多的“天王”
片中,余少群扮演青年梅兰芳和师傅十三燕有一场对手戏,师傅说道:“怕输?输不丢人。怕才丢人”!
扮演中年梅兰芳的黎明站在旁边,看这场戏的时候很动情。他告诉记者:“你知道人生必须经历挫折,知道哪一天你可能就会出什么意外,但是还有一件事情,你必须知道,就是你必须不怕输。”
黎明就是一个在争议声中成长起来的明星。从出道到现在,他早就修炼成了坚实的内心壁垒,来对待各种非议。在出道早期,他和梅兰芳一样,懂得“怕”的含义。
1986年,黎明参加香港“第五届新秀歌唱大赛”赢得季军,踏入香港娱乐界。1990年,因为电视剧《人在边缘》的热播,他一夜成名,并在同年发行了自己的首张唱片。上世纪90年代,黎明与刘德华、张学友、郭富城并称为香港歌坛“四大天王”;黎明是最年轻、最早成名的天王之一,也是争议最多的天王。
早年,他因在某次赈灾晚会上唱歌走音,此后就落下了“走音综合症”。“说真的,那时我是真的很怕,一拿起麦克风就怕走音。走过一次,一回到后台,那么多人看着你,没有打开门之前全部都是笑的,一开门全部静了。”黎明说。那时候,有个人在旁边看他怯场,就忍不住过来对他说:“黎明啊黎明,不用担心,这是很好的人生经验,这样下次犯错机会就会少了很多。”对他说这番话的人是梁家辉。
据看过《梅兰芳》影片的观众透露,黎明扮演的梅兰芳越到晚期,味道拿捏就越准。研究梅兰芳美学的人一般认为,中庸之美是他的特点,但陈凯歌告 诉记者,“梅兰芳一点都不中庸”。否则他不会选择冒险在1930年美国经济大--萧条的时候去纽约演出。黎明敢在亿人指点中演梅兰芳也是冒险,他清楚作为一个已经成功、成名的明星。万一失败会意味着什么。
章子怡说黎明有点“二”
在一些导演眼中,黎明并不算是专业的演员。陈可辛拍摄的《甜蜜蜜》,是黎明屈指可数的代表作之一,《三更》让黎明拿到了第一个影帝桂冠。陈可辛告诉记者,他没想过这辈子会拍黎明:“其实黎明是一个很封闭的人,他对外面的人很有戒心,他常觉得别人不太喜欢他,你也常看不到他内心是怎么样的。”在拍《甜蜜蜜》的时候,陈可辛一直和他聊天,在宣传的时候才真正发现,“他就是李小军,十分感性,对爱情的一些想法很天真,是很唯爱情主义的一个人。”
这种所谓的天真,在孙红雷看来就是有点傻气、有点可爱。他告诉记者,在《梅兰芳》剧组每次和黎明探讨剧本,他总能最后扯到和剧本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情上,比如,“你看这个天空多蓝,装修得多美”,章子怡认为,黎明其实就是个大男孩子,有点“二”,黎明就是那种不认识的时候,才会以为他特别会算计、想太多的人。
黎明个性也不适合和记者打交道。负面新闻总会不断。在有的媒体看来,黎明还没被封为四大天王前就已经很有个性了,“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会直接跟你说不答:成名后更定下三不原则:但凡与私事、金钱、绯闻有关的问题,他一概不作答。”当年,被记者问到他与多年好友兼经理人决裂一事时,他回答说:“我不需要向外界交代!还有,请不要在报道后面加那句‘一笑置之’,人人都这样写,不闷吗?”香港传媒曾让他谈谈对王菲和谢霆锋恋情的看法,他一本正经地作答:“你知道你现在跟谁做访问啊?我是黎明。黎明是不会回答这些问题的。”
黎明还有一招对付记者。就是“黎明带你游花园”,即答非所问地说一堆不知所云的话,让记者自己先掉人云端,然后自动放弃。所以。黎明一度被香港媒体封为“金句大王”。总能蹦出好玩的金句,比如“我从不空腹吃早餐”,“我豁达,所以不介意人家说我不豁达”,“当一枝花变成一枝花的时候,是不足变成一枝梗呢!”
黎明也知道因为交流问题,别人对他有很多的误解。他看到《梅兰芳》剧组的宣传人员小宋在车上一直电话响个不停,会打趣说:“你电话这么多,怎么比我还忙?”小姑娘忍不住回他一句,“黎大爷,真不知道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在片场,黎明会选择适当地给导演一点时间去静一静,但在旁人看来。这就是没有去及时沟通。“我也做过幕后工作,我懂得导演的心情,有时候你去问他戏,其实他脑子里想的都是别的事情”,黎明说他习惯了别人对他的这种看法。
教黎明京剧的老师是著名的梅派青衣演员李玉芙。已经70多岁了。黎明认真地向她请教:“你做艺人这么多年,为什么我见到的你一直都是这么开心,永远保持这种微笑,你有什么秘诀吗?”但她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对他笑了笑。
“我后来猜测,她的意思是:你看我快乐,未必就是我真的快乐;但是,快乐是你自己的事情。”黎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