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天涯,悔不该交贪官朋友】 悔不该辕门来发笑

  攀上贪官朋友,福兮?祸兮?      今年51岁的王文汉、陈二英夫妇做生意辛苦攒下一笔不菲的家产,日子过得有滋有味。1994年,王文汉与广东美光有限公司在宜章县梅田镇合资开办了一家煤厂,1999年美光公司突然单方面解除合约,这让王文汉措手不及。2001年3月,王文汉将美光公司告上法庭,奇怪的是,法院迟迟不作出判决。一天,一位朋友告诉王文汉,在郴州只要找到纪委书记曾锦春,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曾锦春的大名王文汉当然听过,可怎样才能和他搭上关系呢?
  朋友笑了:“你可以找‘提篮子的人’啊!”王文汉第一次听说“提篮子的人”,忙问究竟。朋友告诉他,所谓“提篮子的人”,就是中间人,曾锦春的亲朋熟人,他们在事成之后拿提成,最高可达30%。王文汉忙问怎么联系,朋友很爽快地给了他一个电话号码。
  当天晚上,王文汉就联系上了那个“提蓝子的人”,对方说:“找曾书记帮忙可以,但你得先表示诚意,像你这种情况,给个6万吧!”为了能赢官司,王文汉当即给了对方6万块钱。很快,那个“提蓝子的人”就给王文汉打来电话:“曾书记让你晚上12点半到宜章县政府招待所门口等他,他要当面跟你谈。”
  回到家,王文汉激动地对妻子说:“你知道今天晚上我要见谁吗?他在我们郴州可是响当当的人物――纪委书记曾锦春啊!”
  晚上12点半,在宜章县政府招待所门口,王文汉终于见到了曾锦春。曾锦春显得很和气,握住他的手说:“你就是老王吧!”王文汉连连点头,受宠若惊。
  来到饭店后,王文汉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曾锦春听后,当时就对宜章县纪委书记李定邦下达指示:“这个法官太嚣张了,得给他点颜色瞧瞧,明天就把他‘双规’了!”王文汉一听吓呆了,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把人“双规”了,是不是有点过分?他小心翼翼地说:“曾书记,为我这么点小事害您动这么大干戈,我心里过意不去,影响也不太好,您看能不能处分轻一点?”说完这些话他出了一身的汗,生怕触怒了曾锦春。曾锦春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接纳了他的意见,让人转告主审法官3日内必须开庭。
  回到家,夫妻俩合计了一夜,不知该送什么礼物感谢曾锦春,买轻了怕人家瞧不上眼,买重了又怕人家不收,最后还是陈二英拍板:“这次主要是认门,东西少买点,别让曾书记为难。”
  见面没有像陈二英想像中那样拘谨,曾书记像接待老朋友一样热情地款待他们,还亲切地称陈二英为弟妹。很快,王文汉和曾锦春结交的消息在他朋友圈里传开了,一位朋友无比羡慕地对他说:“傍上曾书记,你在郴州可以横着走路!”
  
  “两规”抗命法官,义乎?利乎?
  
  曾锦春让“提篮子的人”告诉王文汉,诉讼标的可以再往上加点,一旦王文汉胜诉,必须分给曾锦春30%的执行款。考虑到有曾撑腰,王文汉将诉讼标的由原来的70万元追加到300万元。
  2002年春节前夕,那位“提蓝子的人”打电话对王文汉说:“快过年了,你得准备点钱,孝敬孝敬曾书记。”现在官司还没解决,得罪了曾锦春事情不知会怎么发展,王文汉只好硬着头皮又拿出两万块钱。
  拿到钱后曾锦春立即让别人转告主审法官:“3日内结案,不结案就等着‘双规’!”然而,法院并没有理会,曾锦春知道后大怒,6天后,那名主审法官真的被“两规”了。这种“超常规”的办事概念彻底征服了王文汉,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妻子时,陈二英忽然有些担心,曾锦春太可怕了,万一丈夫以后惹毛了他,那后果不堪设想!
  2002年5月,王文汉的哥哥找他帮忙,原来他们公司的发电机设备在运往广东途中,因设备超宽超重遭到郴州公路管理部门的拦截。哥哥说,只要能放行,愿意拿出200万元作为酬劳,王文汉当即答应下来。第二天,王文汉就打电话把事情跟曾锦春说了。事情很快就得到了解决,200万元一人一半。拿到钱后曾锦春拍了拍王文汉的肩膀:“老王,你这个人挺够朋友。”
  因为曾锦春的关系,法院很快就作出判决,判处美光公司赔偿王文汉170万元。对于这个结果,王文汉不服,提起上诉。为了跟曾锦春进一步搞好关系,王文汉真是办法用尽。有一次,当他听说曾锦春的情妇手机丢了,就立即买了一部高档手机亲自办好卡奉上。为这事,曾锦春曾表扬他说:“还是老王会办事。”
  那段时间,王文汉跟曾锦春的关系让外人看来确实很不一般,他们一起出去钓鱼,一起吃饭……王文汉认为他和曾锦春的关系已经牢不可破了,在和朋友聊天时,他经常把这件事拿出来炫耀,还模仿曾锦春说话的语气,什么“他妈的”、“老子把他‘双规’了”等等,常常惹得朋友们哄堂大笑。
  
  玩弄股掌之间,友耶?敌耶?
  
  案子上诉后,拖了几个月还没判决。王文汉有些纳闷,难道还有人敢不买曾锦春的面子?他去找曾锦春,曾不仅没见他,连电话也不接,难道事情出了什么变故?正在这时,一位法院的朋友告诉王文汉,美光公司也通过“提蓝子的人”给曾锦春送钱了,而且比你送得多。
  一听这个消息,王文汉急了,但他还是劝慰自己:我跟曾书记是朋友,他不会为这点钱就出卖朋友的。陈二英得知后急得哭了:“我们势单力薄,怎么和人家大公司斗啊!我们送一万,人家送10万,我们送10万,人家送100万,这可如何是好?”王文汉虽然觉得妻子有理,但嘴上仍不服输:“我跟曾书记是朋友!”陈二英知道事情不像丈夫想的那么简单:“到这个地步,我们只能继续给曾书记送钱了,看能不能挽回。”第二天,王文汉又给曾锦春送去了7万块钱。收到钱的曾锦春态度马上变了,立即派人给王文汉打来电话,让他等好消息!王文汉终于松了口气。
  其实,几万块钱根本满足不了曾锦春的胃口,他故意让法院拖着不结案,只要案子一天不结,王文汉就得继续给他送钱,让王文汉和美光公司去拼吧!谁给的钱多谁就有理。
  2004年4月,宜章县法院以王文汉“不具备诉讼主体资格”为由,判王文汉败诉,他不仅没有得到一分钱,而且还要赔偿美光公司7万元。法庭宣判的那一刻,王文汉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
  陈二英把丈夫搀回家后,趴在桌上大哭起来:“肯定是曾锦春搞的鬼,美光公司送的钱肯定比我们多!”王文汉现在才知道,曾锦春不过是想从他这里搞钱!他先后给曾锦春送去16万元,依然填不饱曾的肚子。为了打这个官司,他先后搭进去40多万元,煤厂由于美光公司单方面毁约损失了近100万元,现在他已没有能力送钱了。曾锦春榨干了他的钱后将他一脚踢开,这口气实在咽不下。
  第二天王文汉就给曾锦春打了个电话:“以前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但你却不把我当朋友,既然这样,你把我送你的钱还给我,要不然,你就等着被举报吧!”曾锦春怕事情闹大,派人给王文汉送来了7万块钱,之后就没了音讯。王文汉开始在家里写曾锦春的举报材料,并让“提篮子的人”带话给曾锦春:如果曾锦春不还他剩下的9万元,就和他斗到底。王文汉的倔强让曾锦春大为恼火:在郴州,没有人敢这样和他叫板!看来,是得给王文汉一点教训了。
  2004年10月的一天,王文汉和妻子刚从外面回到家,看见门口摆着一个方形的盒子。王文汉把妻子护在身后,找来一根棍子轻轻地挑开盒盖,打开的那一刻,王文汉蒙住了妻子的眼睛,因为盒子里正躺着一只被开膛剖肚的死猫,样子十分可怕。陈二英挣脱丈夫的手臂,呕吐不止。
  含泪亡命天涯,悲哉!悔哉!
  2005年2月16日,为了支撑全家的生计,王文汉申报开办了一家煤矿。2005年12月25日,正在家整理上访材料的王文汉接到了矿上工人的电话:“有人烧了我们的矿,还打了我们的人!”王文汉一听,吓得腿都软了,那是全家的希望啊!等他赶到煤矿时,火已经被工人们扑灭了,但厂房、设备被烧得一片狼藉。看到自己多日的努力就这样毁于一旦,王文汉跪在地上,放声痛哭。
  工人告诉他,先前突然来了一些凶神恶煞的人,他们手拿钢刀、铁棍、猎枪,什么话也没说就往厂房、设备上倒汽油,有几个工人上前阻止,都被打成了重伤。大火烧了几个小时,工人们要报警,被他们用武力阻止。等东西烧得差不多了,那帮人才离开,临走的时候还放话:“告诉王文汉,这只是开始,如果他再找曾书记麻烦,就给自己准备棺材吧!”
  煤矿烧了,王文汉的所有家当化为乌有。几天后,王文汉的一位朋友急匆匆地跑来告诉他:“你赶快躲一躲吧!姓曾的说要是3天之内在郴州还能见到你,就让你从这个世界消失!”
  2005年12月29日,陈二英跟丈夫吃了最后一顿饭,这一别,竟不知道何日能重聚……王文汉像交代后事一样叮咛妻子:“这是我写的遗书,如果我遇到不测,你一定要让孩子们给我讨个公道。”
  王文汉先逃到北京,在一家简陋的小旅馆住了下来。朋友打电话告诉王文汉,曾锦春已经知道他去了北京,让他赶快换个地方,最好不要在一个地方呆得太久。王文汉只得逃到了深圳,此时,王文汉才深切体会到,认识曾锦春之前的日子是多么幸福而真实!
  逃亡的日子,王文汉不断向中纪委、湖南省政府、省纪委投去举报材料,引起了中央纪委、湖南省政府、省纪委的高度重视,专门组织人员开始调查曾锦春。
  2006年9月19日,曾锦春被湖南省纪委等部门组成的联合专案组“两规”。同时被专案组带走的,还有他妻子、女婿等一干人。陈二英获知这个消息,立即打电话给丈夫:“文汉,你可以回家了!”一听到“家”这个字,王文汉这个51岁的汉子止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全然不顾街上行人的围观。哭完后,王文汉卖掉身上最后一样值钱的东西――手机,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登上了回家的列车……
  记者和王文汉握手告别时,王文汉感慨万千:“我是过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大半辈子才明白一个道理:千万别跟贪官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