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辽代官方史书的编撰|指旧时的小说和私人编撰的史书

  [摘要]辽代虽然战争相寻,还是延续并发展了官方修书的传统。有关辽代的历史文献遗留下来的很少,致使人们误认为辽代统治者不重视官方修书。其实,辽朝统治者比较重视文治,设立国史院专门修史,国史院有监修国史、修国史、同修国史等职务分工。终辽一世,统治者组织编撰了不少史书,这与其“以史为鉴”的目的密不可分。
  [关键词]史书编撰 官方修 书辽代
  [分类号]G239.29
  
  1 引言
  
  辽朝是契丹族统治者建立的一个朝代,自907年阿保机建国,至保大五年(1125年)天祚帝为金朝所俘,计九主,共218年。辽朝在其存在的两百年间,曾经积极引进宋朝的各种书籍,翻译和印刷了一些汉文名著,如道宗咸雍十年(1074年)十月,诏有司颁行《史记》、《汉书》,萧韩家奴翻译了《通历》和《贞观政要》等。但是,辽朝对自己统治地区的各种著作却“书禁甚严,传人中国(即中原地区)者,法皆死”。道宗清宁十年(1064年)十月,甚至下令“禁民私刊印文字”。这种文化封锁政策影响了文化传播,再加上战争等原因,致使流传后世的文献甚少,以至于“记注典章,可备国史者,求之簿录之家,不多概见;即家乘野史,亦复散泯无传”,使得人们产生一种误解,以为辽代统治者不重视官方修书。作者在梳理大量文史资料的基础上,发现辽代虽然战争相寻,还是延续并发展了中原地区官方修史的传统,兹对辽朝的官方修史机构及官修史书成就略陈管窥之见。
  
  2 官方的修史机构
  
  辽代官方的修史机构主要是国史院、起居舍人院和著作局,从圣宗朝起,各个官方修史机构陆续撰有实录、起居注、日历等。仿宋制,辽代设立了国史院,置监修国史、史馆学士、史馆修撰、修国史等职官负责修史。但是,大多时候皇帝会命令他比较信任的官员负责编修,而不一定是专门人员,这也就打破了部门间的泾渭分工。因辽朝未曾编成纪传体正史,因此这里所说的“国史”多指本朝实录之类。
  史书的修撰,除了策划者――皇帝之外,还有监修国史对整个修撰过程起着监领作用。监修国史简称监修,由丞相或类似丞相级别的官员担任,就相当于现在出版机构的名誉主编,一般不参与具体的编撰过程。辽代受历代王朝修史传统的影响,于辽初太祖时即设“监修国史”一职,如《辽史》卷76《耶律鲁不古传》所说,“太祖制契丹国字,鲁不古以赞成功,授林牙、监修国史”,这里的“监修国史”应该只是一个特殊荣耀的象征,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从事监修职务的人员,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专门为制国字贡献较大的耶律鲁不古所设。
  监修国史一职大概正式设立于景宗乾亨初,见于记载的监修国史是室?。据《辽史》卷79《室防传》载:室防,字梦奇,南京(今北京)人。太宗会同初进士及第,为卢龙巡捕官。太宗入汴,为知制诰,总礼仪事,累迁翰林学士。在景宗保宁间,兼政事舍人,景宗数次问他古今治乱得失,他奏对得皆称旨。后来迁为工部尚书,不久改为枢密副使,参知政事。又拜枢密使,兼北府宰相,加同政事门下平章事。“乾亨初,监修国史”。除了室?以外,监修国史还有韩德让、张俭、窦景庸、耶律阿思、梁援和耶律俨等。兹将辽代历朝监修国史列举如表1:
  史馆学士、史馆修撰、修国史等职的设立时间,据《辽史》卷47《百官志三》载:“景宗保宁八年见史馆学士”,“刘辉,(道宗)大安末为史馆修撰”,“耶律块,(兴宗)重熙初修国史”。可见,从景宗至道宗期间,随着政权的稳定,国史院的各种职务是逐渐设立的,国史院的职能也越来越完善。
  在古代,从事修史任务的官员是不固定的,一方面体现在国史院官员大多历任过其他职务,因品行、学识、政绩等受到皇帝青睐而被派往国史院委以修史之任。如前所述,室防做政事舍人时,景宗数次问他古今治乱得失,他回答的较为圆满,于是逐步升官,官至监修国史。另一方面是指修国史时也会由其他部门的官员兼修,比如掌天子文翰之事的翰林院官员,大多文才出众,手笔健拔,可以用来修史。据《辽史》卷103《萧韩家奴传》载:萧韩家奴,字休坚,涅刺部人。“少好学,弱冠入南山读书,博览经史,通辽、汉文字。(圣宗)统和十四年(996年)始仕”,重熙时,兴宗诏天下言治道之要,萧韩家奴因奏对称旨,被“擢翰林都林牙,兼修国史”。
  门下省的起居舍人院专门负责修撰起居注。起居注记录皇帝的言行,是修史的重要依据。据《辽史》卷47《百官志三》所载,起居舍人院设有起居舍人、起居郎、知起居注等职:圣宗开泰五年(1016年)见起居舍人程翥;杜防,圣宗开泰中为起居郎;耶律敌烈,兴宗重熙末知起居注。著作局设有著作郎、著作佐郎和校书郎等职。苦于文献无征,其人员的明细分工及具体修了哪些史书则不得而知。
  
  3 官修史书的成就
  
  辽朝初年,庶事草创,还没有如同中原各王朝的史官制度。虽然“监修国史”一职在辽太祖时即已设立,但它并不是正式的修史职务。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会同四年(941年)二月,太宗即诏有司编《始祖奇首可汗事迹》,足见统治者对修史是相当重视的,这当视为辽朝纂修先世历史之始。
  如前所述,国史院、起居舍人院等官修机构的具体职务大多始设或酝酿于圣宗朝,故从圣宗之世起,官修活动也日渐频繁。这可以从元修《辽史》帝纪的卷数多寡反映出来:《辽史》本纪一共30卷,太祖至景宗五帝享国75年,只占10卷,而圣宗一朝50年,却占了8卷。
  统和八年(990年),为表进室?和邢抱朴等编撰的实录20卷,皇帝亲自写诏书褒奖。圣宗朝编修实录20卷并非偶然,这与之前积累的丰富史料密切相关。此外,圣宗时,日历,一种实录据以完成的原始材料,已经被编纂。统和二十一年(1003年)三月史官被告诫修日历毋书细事,统和二十九年(1011年)五月规定:“已奏之事送所司附日历”。
  兴宗时期,涌现了一批关心史事的官员,如萧韩家奴、耶律庶成、耳律谷欲等。萧韩家奴对契丹贵族建国前的历史非常关心,他向兴宗上疏说:“臣闻先世遥辇可汗洼之后,国祚中绝,自夷离堇雅里立阻午,大位始定。然上世俗朴,未有尊称。臣以为三皇礼文未备,正与遥辇氏同。后世之君以礼乐治天下,而崇本追远之义兴焉。近者唐高祖创立先庙,尊四世为帝。昔我太祖代遥辇即位,乃制文字,修礼法,建天皇帝名号,制宫室以示威服,兴利除害,混一海内。厥后累圣相承,自夷离堇湖烈(按:湖烈,即耶律阿保机的高祖耨里思的父亲颏领)以下,大号未加,天皇帝之考夷离堇的鲁(按:的鲁,即撒刺的)犹以名呼。臣以为宜依唐典,追崇四祖为皇帝,则陛下弘业有光,坠典复举矣”。对于萧韩家奴建议追尊太祖阿保机之前“四祖”为帝的肺腑之言,兴宗悉心采纳,即追尊耨里思为肃祖、萨刺德为懿祖、匀德实为玄祖、撒刺的为德祖,并命他与耶律庶成等编修遥辇可汗至重熙以来事迹。耶律庶成是他的老搭档,他们合作完成了实录和礼书的编修。耶 律谷欲奉诏与耶律庶成、萧韩家奴编修辽朝上世事迹及诸帝实录,耄耋之年尚笔耕不息,精神实在可嘉。在三人的努力下,最终修成实录20卷。
  道宗时,史书的编修较为频繁。据《辽史》卷104《文学传下?耶律孟简传》载,耶律孟简,字复易,道宗大康初被权臣耶律乙辛谪巡磁?关,大康中,始得返乡里,他“诣阙上表曰:‘本朝之兴,几二百年,宜有国史以垂后世。’乃编耶律曷鲁、屋质、休哥三人行事以进”,道宗命置局编修,“(耶律)孟简谓余官曰:‘史笔天下之大信,一言当否,百世从之。苟无明识,好恶徇情,则祸不测。故左氏、司马迁、班固、范晔俱罹殃祸,可不慎欤!’”耶律孟简所编耶律曷鲁、屋质、休哥三人传记,应该是见于记载的辽代国史编纂机构编修本朝纪传体正史(即国史)的惟一成果。大安元年(1085年),史臣进太祖以下七帝实录,即太祖、太宗、世宗、穆宗、景宗、圣宗和兴宗的实录,大概是在萧韩家奴等所修史书的基础上审订而成的,这是见于《辽史》记载的辽朝第三次纂修实录。修国史机关应该直到道宗末尚存,这由《辽史》卷104《文学传下》所载寿昌二年(1096年)大臣刘辉的奏疏可以佐证。《新五代史》对契丹族和辽朝历史的记述,引起刘辉的不满,他向道宗上书说:“宋欧阳修编《五代史》,附我朝于四夷,妄加贬訾。且宋人赖我朝宽大,许通和好,得尽兄弟之礼。今反令臣下妄意作史,恬不经意。臣请以赵氏初起事迹,详附国史。”但是,道宗后期疏于政务,甚至以掷骰子的方式选拔高官,后来编纂《皇朝实录》的耶律俨本人也曾通过这种方式被选为知枢密院事、越国公。皇帝如此,上行下效,史官很难尽职尽责地从事本职工作。
  耶律俨,字若思,析津人。本姓李氏,道宗清宁六年(1060年),赐其父李仲禧姓国姓耶律。耶律俨登咸雍进士第,授著作佐郎,补中书省令史,以勤敏著称。据《辽史》卷27《天祚皇帝本纪一》:“(乾统三年,1103年)十一月,诏监修国史耶律俨纂太祖诸帝实录”。耶律俨最终修成70卷,这是辽朝第四次纂修立国以来历代皇帝实录。从脱脱等编的《辽史》可以考见,《皇朝实录》70卷包括纪、志、传等部分。它是金朝两次纂修《辽史》和元末脱脱等修《辽史》的底本。
  翻译著作,也应当看作是一种创新。辽代创制契丹文字之后,官方用它翻译了一些汉文著作,其中也不乏史书译作。契丹文有大字、小字两种:大字在太祖神册五年(920年)正月制成,同年九月颁行;稍后数年,小字问世,它是辽太祖之弟迭刺仿照回鹘拼音文字制成的,有“数少而该贯”的特点。辽朝中期和后期,官方出现很多善于翻译的人。例如耶律学古“颖悟好学,工译?及诗”;耶律庶成曾经翻译汉文医书,“初,契丹医人鲜知切脉审药”,兴宗“命(耶律)庶成译方脉书行之,自是人皆通习,虽诸部族亦知医事”;萧韩家奴博览经书,通晓汉、辽文字,受兴宗诏翻译诸书,“(萧)韩家奴欲帝知古今成败,译《通历》、《贞观政要》、《五代史》”。这些有关文学、医学、历史等方面的译书对于巩固辽政权、熟悉汉族文化大有裨益。
  
  4 官修史书的局限性
  
  同其他官修史书一样,辽代史书反映的是统治阶级的意旨,对人物的论述很难公正、客观。据《辽史》卷21《道宗本纪一》载,道宗清宁二年(1056年)六月“罢史官预闻朝议,俾问宰相而后书”,规定史官要在宰臣的授权下才能记事。再如,道宗朝的耶律乙辛和他的拥护者在元修《辽史》中被列入“奸臣传”这一冷酷无情的反面传记中,因为《辽史》此部分主要是以耶律俨按照道宗的孙子和继承者(即天祚帝)的意旨所编写的《皇朝实录》为基础的,而当时的实录对耶律乙辛怀有刻毒的敌意。
  这样,是坚持原则秉笔直书,还是附和统治者的意愿,在少数民族建立的辽代,是史官面临的一个难题。统治者虽然汉化,但其残暴的本性还是未变,不愿意别人忤逆其意旨,在没有“皇帝不亲自观史”(尤其是起居注一类)的道德约束下,统治者完全可以为所欲为。比如道宗大康二年(1076年)十一月甲戌,“上欲观《起居注》,修注郎不撷及忽突堇等不进,各杖二百,罢之,流林牙萧岩寿于乌隗部”。一般说来,起居注一类的当朝史历来是不允许皇帝看的,但是道宗非得要看,修注郎坚持原则却不仅被打而且被罢官、流放。但是也并不是说辽朝皇帝皆是如此独断专行,兴宗就是一个例外。兴宗曾经诏谕萧韩家奴:“文章之职,国之光华,非才不用。以卿文学,为时大儒,是用授卿以翰林之职。朕之起居,悉以实录。”但是,做起来似乎有点难。一次,“猎秋山,熊虎伤、死数十人,(萧)韩家奴书于册。帝见,命去之。(萧)韩家奴既出,复书。他日,帝见之曰:‘史笔当如是’”。辽朝皇帝有在秋天打猎的爱好,即文中所谓的“猎秋山”,或称幸“春水秋山”。在兴宗组织的一次打猎活动中,被熊、虎咬伤、咬死几十人,这对于曾经以打猎为生的契丹人来说是极其不光彩的。兴宗看到萧韩家奴记载下来,就命他划去。萧韩家奴当时听从,但最后还是把熊虎伤人这件事写下来。后来兴宗见到他的记录,被他敬业的精神所感动,感叹说:“史笔当如是。”其实萧韩家奴的秉笔直书也是承受很大压力,至少初次他把所写的记录划去了,只不过他的坚持非常侥幸,不仅没有得到惩罚,还得到赞赏。
  
  5 结语
  
  从修史内容来看,辽代官方修史主要包括对本民族历史的全面追溯(主要反映在“实录”中)和对汉族历史(主要是唐代和五代)的翻译。从动机来看,前者与民族情感有关,后者与资政价值有关。具体说,辽人重视历史,但却不只是“描述”史实,被动地充当过去事件的讲述者,而是要主动地“发现”史实,追问史实对当下的价值。辽代作为一个少数民族统治者建立的政权,官修的少量史书为后世提供了珍贵史料,在中国图书编撰史上写下了重要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