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民盟获胜上台、社会党失败下台已是大多数匈牙利人的共识,只是人们没有料到胜败如此悬殊。 议会大选是西方民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对处于政治转轨中的东欧国家来说更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2010年4月,匈牙利议会举行剧变以来的第六次大选,最终的结果是最大的反对党青民盟获得超过总数2/3的议席,而执政已八年的社会党遭受惨败。作为国际观察员,在大选投票过程中,我不仅看到了一些别致的细节,还在与不同层次的匈牙利人交谈中感到了他们的复杂心态。
轻松地投票
匈牙利议会大选每四年举行一次,通过两轮投票选出386名议员。今年的两轮投票分别于4月11日和25日两个星期天进行。第一轮投票那天,除了听布达佩斯选举委员会主席和具体工作人员介绍匈牙利的选举制度和这次选举概况、参观选举的技术操作之外,我还专门到一个基层投票站观察了小半天。在这次选举中,匈牙利国内共设投票站1.1万个。每一个投票站有七名工作人员,其中,三人不属任何党派,另外四人则分属参选的政党代表。为了保证公平,这七人在选票期间必须保证同时有五个人在场,他们对选民只能提供技术指导,而不能引导他们的投票倾向。
我参观的这个投票站设在一所小学的教室里,门外贴着投票流程的卡通画,在教室的讲台上摆放一排桌子,五个工作人员并排坐在那里,分别负责选民身份的验证、登记、发放选票和信封以及解答技术问题。选票有两张,一张是投给个人的,另一张是投给政党的。选民可以在教室里的书桌上划票,也可以到用布帘围起来的地方划票,划完之后装进信封放到票箱里。由于投票的时间从早上7点到晚上7点,而且投票站比较多,所以,选民随到随划。在我观察这段时间,来这个站投票的虽然不乏年轻人,但老年人居多。年青人的动作迅速,大多不说什么,在布帘围着的地方划完票就走。年纪大的人则不同,慢慢悠悠,同工作人员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划票时间都比较长。不过,不论是哪类人,他们看上去都很轻松、随意,看不出有媒体宣传的那种所谓“当家作主”的自豪感或庄严感。比较起来,倒是那些负责选举的人一本正经,把选举当成一件很大的事。仔细想想,所谓西方的议会民主也不过是少数政客搭台和唱戏,选举更多的是他们的节日。民众可参与,但不能主导,只是选举这出大戏的群众演员而已。
不轻松地等待
根据匈牙利相关法律规定,投票应截至当晚7点,然后开始计票,8点起就可在网站上看到各党得票的动态变化情况,9点出最终结果。届时,国家选举委员会将召开新闻发布会,总统也会出席。
那天不到8点,我们便赶到了国家选举委员会,经过严格的安检后进入新闻发布厅。国家选举委员会是一个常设机构,主要职责是监督和执行选举进程、公布选举结果、对相关法规进行规范解释和处理合法的投诉等等。新闻发布厅不算小,主席台上插着欧盟旗和匈牙利国旗,大屏幕上则显现着各党获得席位的变化和最终结果。匈牙利的各家电视台及一些国外电视台的机器早已架好,摄像和主持人都在紧张地演练,文字和摄影记者也都严阵以待。
然而,到了8点,大屏幕上没有任何结果显示,直到9点过后,大厅才开始骚动起来。原来,大部分选区的结果已经统计出来,但是布达佩斯还有一些选民身份证上的居住地不是布达佩斯,他们在7点之前才来到投票站。前几次投票这部分选民可以在布达佩斯的任何一个投票站投票,但前两年国会通过决议,要求这样的选民集中在几个固定的地方投票,以防止出现多次投票的现象。由于这部分选民要出示证明并进行身份登记,每个人耗时至少十分钟,再加上比较集中,所以,几个投票站就出现了选民排长队的情况,到9点还在投票。负责选举的人士说,这种情况在大选之前他们没有预料到。面对出现的意外状况,选举委员会在新闻发布厅里的一个套间召开紧急会议,大概有十几个成员围坐在桌子四周,在记者的摄像机和照相机下讨论如何应对。争论得差不多才决定公布结果,各路媒体重新回到新闻发布厅。不一会儿,国家选举委员会主席和该委员会办公室主任陪同匈牙利总统绍约姆来到新闻发布厅。在前两个人介绍这次选举的基本情况和结果之后,绍约姆总统做了简短的讲话,新闻发布会结束。让我略感意外的是,总统从来到走,没有一个人鼓掌,甚至坐着的人都没有站起来。
根据公布的选举结果,在第一轮投票中,青民盟获得了206席,社会党获得28席……余下的121个席位则在4月25日的第二轮投票中选出。由于青民盟大比分胜出,第二轮的任何结果都改变不了胜负格局,第二轮投票自然就平淡了许多,一些地方甚至不投票了。当日晚9时,国家选举委员会召开新闻发布会,仍旧是这三个人,总统依旧讲了那一番话,掌声依旧没有。最终的选举结果是,青民盟262席,社会党59席。
意料之外和情理之中
其实,早在大选之前,青民盟获胜上台、社会党失败下台已是大多数匈牙利人的共识,只是人们没有料到胜败如此悬殊。大胜的青民盟原称“匈牙利青年民主主义者联盟”,成立于1988年,1995年改称“匈牙利青年民主主义者联盟―匈牙利公民党”。1998年,该党在议会大选中与右翼政党联合战胜了社会党,上台执政了四年。它自身的优势在于年轻化、有活力、没有历史负担。大败的社会党则是原来社会主义工人党的后继者,1994年、2002年和2006年三次在议会大选中单独或联合其他左翼政党获胜,先后执政了12年。它的优势在于组织基础好,执政经验比较丰富,但成员老化,历史负担比较重。
决定这两个政党胜败的主要是经济问题。社会党在连续执政的八年里,虽然通过加入欧盟和申根区,促进了匈牙利与西欧的一体化,但在经济发展和提高民众生活水平等方面的成效始终不大。比如,匈牙利是一个实行高福利的国家,医疗和教育等都是免费的,与民生有关方面都有补贴,政府财政为此不堪重负。因此,从2006年开始,社会党政府实行了财政紧缩政策,除了缩减行政机构之外,还大大地减少了民众在能源、教育、医疗和所得税等方面的补贴或优惠,而物价的提高和新税的出现又进一步增加了民众的生活压力。2008年以来的经济危机更是重创了匈牙利,社会党政府也没有拿出更好的对策。青民盟不仅不在其位可以不谋其政,而且借机利用民众的不满情绪向社会党政府发难,同时进行迎合民众心理的政治宣传。另外,在长期执政期间,社会党政府不断有高官以权谋私的腐败丑闻传出。在竞选过程中,青民盟利用这些向社会党发起总攻,而后者又自辩无力,更找不到反击青民盟的有效武器。这样,出现社会党的大败和青民盟的大胜也就不足为奇了。公正而论,在多党议会民主制的国家,谁也不可能长期执政,社会党在台上八年按说也不短了,它的下台不是特例,而是一种常态。除了上述困境之外,选民在视觉、听觉和心理上对社会党的疲劳,对青民盟的新鲜感多少也影响着选票的投向。
民众的期待与担忧
大选结束了,青民盟很快就要上台执政,高得票率寄托着匈牙利选民们对青民盟的无限期待。选民们希望青民盟能使匈牙利经济早日摆脱危机的阴影,步入快速发展的轨道,从而能使民众生活水平有比较大的提高。在与包括布达佩斯选举委员会主席在内的许多匈牙利朋友交谈中,我感到,在期待的同时,匈牙利人对青民盟的执政前景也充满了担忧。第一,它能解决匈牙利目前面临的经济难题吗?经济危机是世界性的,而非匈牙利一国、青民盟一党可以左右得了的。高福利与财政紧缩这对矛盾至少也是欧洲国家共同面临的,同样也非匈牙利一国、青民盟一党可能解决得了的。作为在野党,青民盟可以严厉地指责社会党,也可以轻松地设计一些自己的方案,说一些动听的话以便赢得大选。然而,上台执政后,青民盟面对这些难题恐怕就不那么轻松了。腐败问题也同样如此,因为它是权力的衍生物,青民盟能够独善其身吗?这些问题解决不了或改观不大,青民盟四年后同样会面临社会党今天的结局。第二,青民盟一党独大,占据着议会2/3的席位,可以畅通无阻地通过包括修改宪法在内的任何法律或制定新的法律。这种情况在匈牙利20年的政治生活中还没有出现过,所以,匈牙利人普遍担忧青民盟今后的政策走向。我问匈牙利朋友,青民盟领导人自己怎么看。这位朋友说,他们从竞选到现在说得全都是好听的,但这些话都很随意,对青民盟没有任何约束性。青民盟的内政外交走向到底怎么样,现在谁心里也没有底,只能走着瞧。不过,匈牙利社会转轨已有20年了,政治发展也趋向成熟,太出格的事估计青民盟也不敢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