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多大,路就有多远。一位法国青年带着生命的激情和事业的执着到中国冒险,他想挑战的是人们固有的观念,还有他自己。谁说盲人只能学按摩,谁说看不见就会不聪明?他教给中国盲孩子的不只有攀岩、骑马、自立,还有自我挑战的勇气和梦想。“克服你的困难”,希望就在前方!
掌声响起,1米9高的吉勇像护着小鸡宝宝一样,领着10位盲童走上表演台,孩子们并不怯场,手拉着手,对着话筒,声音响亮地自我介绍,自信满满,他们是“济慈之家”合唱团,为大家献上《爱在人间》。
吉勇是盲童们的法国爸爸,英俊帅气,“济慈之家”创办人,他和妻子李香梅8年来寄养、帮助70多名中国盲童,他年轻的面孔嘴角总是挂着笑,目光却很坚定。
11月志愿者们组织慈善拍卖,拍卖所得捐赠给“济慈之家”,用于购买一架钢琴。表演完,吉勇发言,“我有一些盲人朋友,他们在法国做律师、搞软件开发,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我的孩子们也可以做到,我想改变更多人的观念,让他们知道,除了学习做按摩,盲孩子们还可以做很多事情。只要努力,他们甚至可以成为中国总理”。
24岁,带着激情来中国冒险
吉勇和李香梅都出生在法国,吉勇读社会工作专业,李香梅上语言系。做义工时,两个法国青年浪漫邂逅。三年后,两人大学毕业,走上红地毯,一起去了加拿大。
吉勇在加拿大成立名为避风港的公益组织,帮助吸毒青少年回归社会,收到较好效果。同时,他也在寻求更多机会从事热爱的慈善事业。
一位到过中国的朋友告诉他,中国有很多机会,他可以去试试。那时他对中国的印象仅为“有很多人、很多米饭”,却“冒险式”地带着妻子来到中国,“那时我24岁,很年轻,不在乎失去什么”。
2001年,两人带着女儿来到中国,吉勇在北京大兴一家福利院做钢琴老师,李香梅在一家培训机构教英语。福利院一个唇腭裂的中国孤儿走进吉勇心里。吉勇希望能收养他,“一看这个孩子,我觉得我们应该是一家人。”
第二天李香梅来到福利院,这个八个月大的男孩也让她爱不释手。这个叫“大伟”的中国孤儿成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
这个特殊家庭成员的到来,让吉勇想到自己可以帮助更多人,但如何帮助呢?他身边不少朋友都很有爱心,爱心一来,就到处帮忙,却不太清楚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效果总不太好。他想先考虑清楚最应该帮助的对象是谁?
“6年前的一天,我问自己,如果我可以接受自己是残疾,那么我最不能接受哪种残疾?我的答案是――看不见。”在福利院,吉勇发现老师很少,无法照顾到每个孩子,如果这个孩子还是盲人,更无法学到应该掌握的生存技能,“年幼的盲童,大家觉得他们看起来很可爱,但长大后,这些心灵受过创伤的孩子,如果之前没有得到过帮助,很可能会变坏”。
如何帮助?“如果你想帮助任何人,那你谁都帮不了,因为力量被分散了,每个孤儿都是一个个体生命,有自己的思想、思维,而不是一个数字。我们做慈善不是一次给最多的人最少的帮助,而应该给予每个个体所需要的。帮助他们的关键是质量,而不单是数量。”
吉勇想验证帮助较少数量盲孤儿童的可行性,他和李香梅去各种各样、帮助孤儿的国外驻华NGO组织采访,做研究。较多NGO注重帮助最多数量的孤儿,因为中国人口太多,需要帮助的孤儿数量也相对较多。“当资助人问询项目,听说要帮助100万个中国孤儿,都会鼓掌并优先考虑捐助这个项目”,吉勇认为,“这没有道理。”
“虽然帮助的人数不多,但可以帮助他一生。如果年幼时,给予他们最好的照顾、专业的教育,他们只需要10年就可以独立,这10年很珍贵。这样的帮助是可持续的。”他仍坚持自己的想法。2002年底,他开始了尝试。
他拉着我摸图案,告诉我他要吃饭
在距离北京一个小时车程的河北廊坊,吉勇夫妇租下一栋别墅,建起“济慈之家”。他们告诉家人和朋友,他们要做的事情,“大部分人可能觉得我们有毛病,不过没关系,总要有人先冒险。”也有熟悉他俩的朋友,得知他们要做的事情,开始了捐助。
起步阶段很艰难,吉勇并不清楚将来会怎样,只是知道先要给孩子们创造一个家的氛围,“我们有孩子,知道好爸爸、好妈妈是怎样的,就从家庭照顾开始。”
2003年初,“济慈之家”只有三名来自天津福利院的盲孤儿童,三位孩子中,有两位是自闭症,多重残疾。他们再请了一位阿姨,一人照顾一个,什么都是自己亲手做。再接下来,有人把襁褓中的弃婴直接放到“济慈之家”门口,夫妻俩将孩子抱回,发现孩子的眼睛睁不开,是个盲童。孩子连吃饭都不会,还是脑瘫儿。
孩子越来越多,聘请的看护阿姨也随之增多。2004年,照顾的盲童达到12名,吉勇租下了第二幢别墅;2005年开办第三个寄养房屋,照顾24名孩子;2006年,开办了第四个寄养房屋,照顾31位孩子。
当时最大的困难并非来自筹资,而是如何与多重残疾的孩子交流。自闭症孩子饿了,不会表达,只会生气,还会咬人。吉勇和李香梅开始想办法解决问题。
李香梅自创了一个办法,她在墙上贴一些图标,每个图标代表一种活动,毛巾代表洗漱,饭勺代表吃饭,皮球代表玩。每次活动前,她先拉着自闭症盲孩的手摸对应的图标,帮助他认识活动和图标的关系。很快,这些自闭症的孩子饿了,不再咬人,会拉着她的手到墙上摸摸。“我妻子经常说,爱会让你有创造力。”
这些孩子中,三分之一的孩子都需要治疗,包括心理的。吉勇觉得靠自身的能力难以办到。他又从美国华盛顿州盲文学校请来专业老师培训“济慈之家”的工作人员。随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孩子们的教育又成为一个问题。吉勇考察到盲校离住处很远,能受到的教育也未必如其所愿。他开始创办学校。
他请老师教孩子们盲文,教他们看书,然后学习做手工,学习弹钢琴,学电脑操作上网。还有很多外国义工来教他们英语发音,有些孩子从两岁开始学,6岁时就能说得不错了。学校初具规模后,现今吉勇开始考虑如何对孩子们进行职业培训。他开始了另一个新的梦。
90亩地里骑自行车,盲童不再恐惧
在中国,吉勇发现盲人的职业选择范围比较狭窄,大多是按摩师。他觉得这种职业培训似乎是因他们的残疾而设置,成了一种思维定势。
吉勇想挑战这种存留在盲孩子们心里和社会对他们固有的思维模式,“人生应该有更多的选择,这也是一种毅力的锻炼”。
“盲人最担心没有安全感,他们习惯于在一栋建筑里,从卧室到厨房到教室,三点一线。这样不行。我想让他们挑战没有做过的事情,战胜内心对空间的恐惧。比如,在100亩地里骑自行车、攀岩。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们,看不见并不代表不聪明,只要好好学,追逐自己的梦想,你甚至能当中国的总理。英国就有盲人能成为政府官员,关键在战胜自己。”
2007年,吉勇将“济慈之家”搬到了北京房山窦店,占地94亩。这里有7幢别墅、一所学校、一个篮球场、健身中心,还有菜地、麦地和牧场。吉勇请来农户帮忙料理农场和牧场,现今自家地里生产的鸡蛋、水果、蔬菜、鸡肉、鸭肉已能自已自足,“我们的鸡蛋是北京最有机最好吃的”。每个孩子有一块自留地,农户教他们种菜,吉勇称之为“空中花坛”。
孩子们在90亩的大空间里骑自行车,已不是梦想;6岁的小姑娘也能攀岩到岩顶。甚至一个在附近高中上学的女孩,要扎耳洞、戴耳环,吉勇也极为支持。
“福利院里长大的孩子,有统一的服装和发型,个性认知相对较弱。而我希望他们个性伸展,不能因为自己看不见,而对自己的外表不关心。我把小女孩都打扮得玲珑可爱,小男孩都帅气俊朗,想告诉他们,将来找工作,你得让别人瞧你不错;你将来的丈夫或妻子、孩子都会注意你的形象。”
吉勇并不担心这样的培养会助长孩子的自我中心,“残缺的孩子内心深处也有残缺,我们所做的是在他自大、自满之前,建立自尊。盲孩子们以大家庭的形式居住,对家庭有责任,如果他能把自我中心和责任平衡,就没有关系。”
已有一些盲孩子从这里走出去,被普通家庭收养,也有盲孩子被资助去美国念大学了。“她说毕业后,会回到‘济慈之家’当老师。其实,我希望她不回来,她要结婚、找工作、独立,这是最好的故事结尾”。
吉勇随时也面临着让自己放弃这一事业的麻烦,比如NGO的法律细则、筹资的困难,“有时进办公室,我就什么都不想,带孩子们去麦当劳,高兴地跟他们谈天、唱歌,这时,我就知道自己为什么干这个了。不管困难,一心向前,这也是我天天教给孩子们的,要克服你的困难。”
吉勇
法国人,社会工作专业毕业,曾在加拿大建立帮助吸毒青少年的公益组织。2002年和妻子李香梅在中国创建无盈利组织“济慈之家”,至今已帮助照顾中国的70多位视障孤儿,为他们提供寄养,教育及职业培训等。为此他在北京市房山区租下90多亩地,盖了7幢别墅、一所学校,还有农场、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