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绘画历经漫长的发展过程,逐渐丰富和完善,在观点理念、内容形式、风格技法等方面,基本形成了确定的中国画艺术体系。 中国画在受到西方影响,形成现代绘画教学体系之前,它的学习方法大体上是以师徒之间口传心悟为主的。因为中国画山水部分有着传统的表现技法,是具有相当的概括性和方程式规范的特定艺术语言方式,具体表现在分割自然、构图规律、繁多山石皴法、衣纹描法、树法、水法等等。在不同的年代、不同的区域以及不同的师承关系,持有不同的整体和细节的处理方法,最后有了自我的感悟,形成不同的流派风格。
关注师承,意义深远,有着重要的“因果”关系,更是由于千百年来艺术实践积累下来的“法”,被后人继承着。艺术风格和技法,代有继承,也代有创新,形成不同历史时期的不同风格和个人的不同特点,也是一个逐变的过程。由唐、五代、又经两宋到元,更为明显。从唐代的二李、王维逐渐发展到五代及北宋早期,以荆,关、董、巨为代表,在观察自然的丰富深刻上、在艺术创造的雄伟气概上、在写实技法的完善上,艺术创作都达到了成熟的境地。其间又经过范宽、王诜、郭熙以及米氏父子这些画家的创新与发展,艺术风格更加多样化了。南宋中国画――山水部分,以马远、夏圭为代表,在择剪自然方面,从过去的居高临下,多散点透视的以大观小为主的取景方法,发展到以低视线、小视角、注重近景的以小观大的取景方法。马、夏有“马一角”,“夏半办”之称。同时又完善了斧劈皴法,其大刀阔斧的奔放作风,是中国山水画技法的又一个发展。元代以黄公望、倪瓒为代表,画的风格有较大创变。他们发展了以文人艺术为主导思想的空灵、简约、疏淡的作风,主要突出在笔墨趣味上,采用减笔、竭笔、焦墨淡墨的手法画出深厚华滋的韵味,对后人的影响极为深远。这样一种变化,代表了山水画在认识自然、表现自然的过程中,由写实逐渐过渡到写意,在具象中逐渐增加抽象的因素;由缜密逐渐走向简约这样一个趋向。山水画由繁到简的过程,代表了中国画发展的一个必然趋势。
中国画漫长的发展过程,是经过很多代人的不断努力,经过继承――创新――发展,这不断循环往复的过程。绘画史上每个名家,都是一位继承者,同时又是创新者,因为他自己独特的贡献而在艺术殿堂中占有一席之地。久远的不提,就以近代黄宾虹先生为代表,他在继承创新上就有了新领悟,也代表了这个时期的过程。他认为画学应该“师承授受,学有所本。”他还认为“画不师古,未有能成家者”。但是他同时又强调师古人的目的是“以启来者”,师古人结合师造化,加上“拯时求弊,力挽狂澜,不肯随波逐流,以阿世俗”的精神,才能去称继承创新与发展者。他最倾心于元代的黄子久、倪瓒、吴仲圭等大师,因为他们能力矫南宋人过于显露、犷悍的流风。在他们学习董北苑时,又能各有师法,各有面目,互不雷同,从而开一代画风。他认为这才是正确的学习和继承。
“继承”不是单纯的仿古、拟古、真成了前人,继承本不应成为局限后人的樊篱,继承与创新不是对立的。就文化的继承性来说,艺术的发展离不开前人的经验和铺垫的道路,企图另起炉灶,另觅捷径,几乎没有不走弯路的,不是半途而废,就是经多年彷徨而最终还要回到民族传统的道路上来,事实就是如此。艺术的功能之一是让人认识客观世界和表现经过主观情感加工的客观世界。故于漫长的曲折的艺术历史长河中,一定有许多可资学习借鉴乃至利用的经验。
继承与创新应该是因果关系的。学习借鉴还是为创造。师法前人最终还是为不雷同于前人,要悟象化境,独树一帜。齐白石老人曾说:“学我者生,似我者死”。这里不但看出他的见解卓越,而且气度超群。而现实,就有那一些人往往却是继承与创新脱节,顾“继承”而忘“创新”。或只顾一味创新,而无继承。如:有些人学某老画家的山水,多年浸渍,刻苦研习,“登堂入室”面目毕具,可谓肖唉,但始终不能再努力突破一步。从更广泛的学习古人中,师法自然中开辟新的蹊径,越雷池一步,像一只蝴蝶,最终从茧儿中脱身飞舞。当然,从一种多年学来,业已习惯的完整一套的语言风格中开创一个风格,突破一步固然需要有巨大毅力和气概,但首先还要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自我”意识。遗憾的是有的人不但无此种意识,还强使前来求学者或是自己的学生、追随者也如他一般亦步亦趋地株守前人,依傍门户。这就无异于将艺术创造退演成工匠手艺的摹仿了。
只注重“创新”的人也是存在的,实际上则丢弃了民族传统的美感习惯和意识。传统的气韵、意境美的理论、章法布局、取舍中的虚实、疏密、黑白的处理、笔墨的力与韵等等,都是历千年积累的结果。常在报刊看见一些人画,横涂竖抹,满纸恶黑,丢掉了虚实浓淡,更不讲究意境气韵,可谓是“创”疤,恐怕作者都不知道去表现什么,“意”在何处。问题在于他虽然并无笔墨美感可言,却大谈“笔墨当随时代”。这种创新,十足令人瞠目不知所云了。
由此而想,师法古人能不能把路子拓宽一点?能不能把触角伸的更远一点?当前中国山水画主要继承的是元、明、清以来形成的范本。而这阶段的山水画,乃是在封建社会晚期,以文人画艺术思想为主导,强调脱俗超尘的意境,追求笔墨情趣而形成的。历久百余年,由于封闭型社会而未变化高大。这样一来,路子实际上已经相当窄了。近代画家曾经付出相当大的努力,以毕生的精力,去研习、探讨,不断继承、创新,集前人于大成者有黄宾虹先生,融合古今、吸收外来营养、追随个人面目者有傅抱石先生。学习、追随他们的更多了,但突破起来,也就更难了。
山水画不是到元以后才达到高峰的,让我们把眼光放到比郭熙、范宽、荆诰、董源,再远一点,让我们探讨一下唐代的大师们,把眼光放到大、小李将军,放到展子虔、顾恺之的身上,或者干脆把我们的学习、探索放到古代石窟艺术中去。郭煌艺术中的风景画,越古远,越有“人大于山,水不容泛”的味道。似乎稚拙些,但仍是完美的。自成体系的艺术,从这种工笔(也有意笔)重彩,天趣天成的艺术中能否得到借鉴,能否都可一试?经过用今天的美感改造,创造多种新的趣味、新的意境、新的风格的山水画,是否可能?山水画的材料范围也可以多方扩大。中国山水画的振兴,这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吸收外来营养,自然不可或缺,关键在于借鉴并为我所用,吸取里面的精华,补缺中国山水画的不足,也就是说借鉴得恰到好处,无损于中国画之根基。
(作者:池州美协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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