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陪老婆到一家盲人中医按摩店按摩。 听到我们的声音,前来开门的是个男人,也就是这家店的按摩师。进到这家家庭式按摩店,我看到客厅里除了两张按摩床外,就是一张吃饭用的矮方桌,如此而已。而上面的一切物什却摆放得井井有条,一丝不乱。
老婆在做腰部按摩,我拿着一本杂志正要找凳子坐下,男人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招呼道:“小妞,给客人搬个凳子。”
“不用,不用。别麻烦孩子了。”我客气地说。
里屋里应着声出来的,看上去和按摩师年龄差不多,也是50多岁的样子,也是位盲人。显然是他的老婆。
“不……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连忙上前去接过她手中的凳子,歉意地说。
“这个老头,有客人了,还小妞小妞地喊。”她转身一边摸索着去拿方桌上的暖瓶倒水,一边笑着嗔怪道。
“三十多年习惯了,改不了了。”男人话语中含着笑。
男人很健谈,谈起他们的过去,生活中仿佛处处鸟语花香,女人似乎也并不否认,时不时“嗯”着,回应着;或者微笑着,点着头。
从男人谈话中得知,他们儿女双全,男孩在广州打工,时常牵挂着父母,给家里寄些钱;女孩在上大学,每周都要打电话回来嘘寒问暖。
“其实,我俩用不着孩子们操心。”男人一副心满意足,乐呵呵地说,“虽然不像原来在大院出入那么方便,但自从拆迁安置在这三楼上,生意还不错,完全能养活自己。只是,小妞爱听戏,不能像以前可以到小游园去听戏了。”
一个多小时的按摩结束了,其间男人每一句话里都离不开“小妞”,那声调,那语气,醇厚自然,甜甜的,散发着质朴的爱,浸透着无限的情。我也似乎忘记了看杂志,感动着。
回家的路上,老婆却对我不住地埋怨道:“看人家两口子,都那般年龄了,还……看你,对我总是提名带姓的,没有一点情调。”
老婆这么一说,我才发觉,对老婆的称呼已不知什么时候改变了。
谈恋爱的时候,我喜欢叫她“乖。”一封封情书里,一个个“乖”称,甚至比王羲之《兰亭序》中的“之”字还多。即使结了婚,还“乖,乖”地叫着。
我想起来了,应该是有了女儿之后,我就把“乖”给女儿了。还有,在女儿面前,我再没有拥抱过老婆。一次,我临上班,老婆非要我吻她一下,我慌忙转脸看看四岁多的女儿,正经地说:“孩子都懂事了,别这样,多不好。”说完,带门而去,完全没有想象到那一刻老婆的心情。
中国的夫妻是不是都这样,在婚姻里渐渐失去了对对方表达柔情蜜意的勇气?在烟火和孩子的尿片中,一天天连称呼也变得乏味了?婚前,我们彼此叫得花枝乱颤,把对方宝贝似地宠着,乖一样地哄着,幸福得不得了。婚后呢?他(她)也就失宠了。
婚姻很淡,称呼要甜。叫宝贝仿佛是花哨的爱,其实也是很有力量的实在关怀。比如你感冒了,很难受,有一个叫你“宝贝”的人在身边,哄你吃药,病一定会更快地好;药真的很苦,如果有个叫你“乖”的人哄你,你生病也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