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电视剧激起燃烧的岁月2

  一   那是在上海解放前夕,身为解放军某纵队师长的父亲因工作需要,要和恋人丁秀英分别,丁秀英被派往上海从事党的地下工作。   分别是在一个有月无星的夜晚,当丁秀英从我父亲口中得知将她派往上海竟是他的提议时,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父亲送给丁秀英一支在孟良崮战役中缴获的日式钢笔,以作留念;丁秀英则将自己的一张黑白小照片送给了恋人。
  解放上海的战役打响了,被称为“冯大胆”的父亲把师指挥所设在了距敌300多米的最前沿,他渴望早日解放上海,渴望早些见到自己的恋人。
  上海迎来了解放,到处是欢庆的锣鼓声和鞭炮声,父亲却独自一人躺在病床上。他身上8处受伤,绑满了绷带。他取出丁秀英送给他的那张小照片,久久地凝视着。
  纵队文工团前来慰问,父亲委托一名文工团团员到华东军区组织部打听丁秀英的下落。这是一位漂亮且善良的女孩,在华东军区烈士纪念馆中,她见到了丁秀英留下的一件“遗物”――父亲送给她的那支日式钢笔。从未流过泪的父亲用被子捂着脸,失声痛哭。
  
  二
  纵队司令员亲自到医院看望父亲,他劝慰自己的老战友、老同乡:“战争总是要死人的,纵队里漂亮女孩有的是,全纵队你第一个挑,这个主我做了。”恰好那位送“遗物”的文工团小同志站在旁边,司令员一拍大腿说道:“我看这个小同志就不错嘛,对你也有点那个,我看就是她了。”
  新婚之夜,父亲才知道她叫寒英,那年她18岁,也就是我的母亲。纵队文工团团长唐克,当时是她的恋人。
  朝鲜战争打响了。时任军参谋长的父亲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首批军事视察团赴朝。有了家、有了女儿的他,第一次有了一种难以割舍的感觉。
  那一晚,父亲与母亲谈了很久。父亲说:“你放心吧,我与子弹有个约定――不准朝着我的脑门打。”母亲娇嗔地捶打着父亲:“不准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们有了小爱华,我的肚子里又有了……”父亲侧过耳朵轻声说道:“让我听听……”
  集合号响了,母亲坚持要送父亲到集合的操场,父亲却不准她送。他说:“你不准走出门口半步,哭哭啼啼的让别人看见。”母亲哭着“咣”地一声重重地将门关上。父亲没有回头,他大踏步地向集合地走去。
  
  三
  战争进行得异常艰苦,也许是过分担忧所致,第二个孩子提前降生了,这个男孩,就是我。
  1955年是父亲多喜的一年。抗美援朝回国后,他被任命为南京军事学院系主任,被授予少将军衔。年底,他的第三个孩子出生了,我们家也搬到了南京。
  我的弟弟叫抗美,长得极像父亲。一次,小姨抱着抗美去南京儿童医院,给抗美看病的是一位女医生。她一见到弟弟,神情立刻大变,似乎从他的相貌中发现了什么。
  一个星期天,这位女医生来到我家,此人竟然是“已经牺牲”的丁秀英。原来,在上海解放前夕她被叛徒出卖,不幸被捕入狱,后经党组织营救出狱,却与父亲失去了联系。解放后,她被调往南京工作,一直未婚。
  父亲将丁秀英介绍给母亲,她们既为能在南京见面而欣喜,又为在经历了历史造成的误会之后的会面而尴尬。她们有着说不完的话题,有着流不完的泪水,还有笑声……
  丁秀英自打有了第一次登门,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的拜访。一天,丁秀英来到我家,突然提出想将长相极像父亲的抗美认为养子,遭到了母亲的坚决拒绝。
  父亲与丁秀英的“特殊关系”使母亲产生了怀疑与嫉妒,她找到学院的领导,执意要将父亲调离南京。与此同时,丁秀英也以结婚为由,调到了北京某部委。后来,母亲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怎样的错事……
  
  四
  1966年,一个多事的春秋。父亲被打成了“资产阶级军事路线黑线代表人物”,被遣送到安徽某茶场进行劳动改造。父亲重病在身,母亲坚决要求与他同行,但4个孩子都小,需要照顾。等到平反后,父亲重新回到了南京,母亲领着4个孩子到车站迎接他。父亲生平第一次握着母亲的手说了声:“苦了你了,苦了孩子们了。”母亲流泪了,父亲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了,他把脸转向了别处……
  在父亲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他向母亲道出了最后的心愿:赴北京看望一下丁秀英。母亲深深地理解自己的丈夫,默默地为他准备送给丁秀英的礼物。
  在北京某部委的干部宿舍里,父亲同昔日的恋人进行着最后的话别。他得知丁秀英当年是因为一封匿名信而离开了南京并一直未婚,两位老人为历史的误会而泪流满面。父亲说:“这些年来,你一个人生活得好吗?我可能不行了,这也许是我们一生中最后一次会面了。”丁秀英说:“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也好让我去尽点义务,照顾照顾你。”
  父亲把母亲托他带来的一枚戒指转送给丁秀英,丁秀英哭着说:“寒英是个好人啊,谢谢她,谢谢她。”父亲将当年丁秀英送给他的那张黑白小照片递到她的手里:“这张照片我送还给你,你好好珍存着吧,今天是我最高兴的一天。”
  
  五
  两个月后,父亲走了,永远地走了。
  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父亲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说:“我们一起唱一首歌吧,你要学会坚强,用歌声为我送行。”母亲提议:“就唱你最喜欢唱的那首《唱支山歌给党听》吧。”病房里,一对不再年轻的夫妇,哼唱着生命的进行曲……
  母亲终于向父亲吐露了心中埋藏已久的秘密,她告诉父亲,当年丁秀英收到的那封匿名信是她让别人写的。父亲久久地沉默着……
  父亲走了,母亲在他那宽阔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追悼会很隆重,领导来了,战友来了,连当年的“造反派”也来了。追悼会上没有播放哀乐,扩音器中响起了《唱支山歌给党听》的旋律。那是父亲最后的心声。
  
  六
  母亲遵照父亲的遗愿,将他的骨灰送往他的家乡――位于大别山区的金寨县。丁秀英执意与母亲同行。在墓碑前,丁秀英吐露了自己的心声:“我的老家在江西,父母亲走得早,又无儿女。我希望在死后也能葬在这里,让我们共同陪伴冯青同志,好吗?”两个共爱着同一个男人的女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父亲的坟墓两旁,为两个女人留下了两座碑座。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不久,母亲病了,她住进了南京军区总医院二楼的病房。让人惊讶的是,她当年的恋人唐克也病了,恰好也住进了这里的病房。她与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50年后两位昔目的恋人竟会在这个白色的世界里相遇。
  
  七
  在病床上,母亲认识了另一个女人――唐克的妻子陶馨馨。陶馨馨以自己的宽容与真情,激励着母亲和唐克坚强地活下去。她买了一摞明信片,在母亲与唐克之间传送着相互鼓励的话语:
  “寒英同志,你要为了孩子们坚强地活着。”
  “唐克同志,你有那么一位优秀的妻子,我为你欣慰。”
  陶馨馨每天在二楼与四楼之间奔走着,为两个曾经相爱过的人传递着友谊,传递着坚强,传递着爱。
  母亲被真挚的情感感动着,她努力地活着。但,唐克走了。
  唐克在临终前,托陶馨馨将父亲在11年前亲笔写给他的一封遗书转交给了母亲。“唐克同志,这些年来寒英跟着我南征北战,没有享过多少福。我要走了,请你有时间多给她写写信,打打电话,劝她再找一个靠得住的人,能给她幸福的人――就像你这样的男人。拜托了……”母亲把那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眼泪静静地流淌出来。
  母亲一生只和父亲照过两张合影,如今被母亲放得大大的,挂在她卧室里。她还请摄影师用影像合成技术,将她和父亲不同时期的个人照片制成合影挂在墙上。此时,她患了糖尿病综合症,双目几近失明。
  爱,原本是可以不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