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一个城市,我都喜欢逛三种地方:农贸市场、美女云集的穷街陋巷和书店。对我而言,这三种地方都是消磨时间的极好去处.无论是淘稀罕农作物、淘美女还是淘书,都能带来淘金般的快感。但是在巴西利亚,农贸市场只有区区一个赛阿萨,穷街陋巷因为治安问题又不敢去,惟一能够满足我的“淘物癖”的只有书店了――郁闷的是,在葡语目前还很不灵光的情况下,我的“淘”仅限于发现能从英文或者西文识别出的书名和人名为止。
巴西利亚的书店的确不少,几乎每个QUATRA(街区)都有一到两家书店。令人赞叹的是,大多数书店虽然从表面上看颇像中国城市中那些新派居民社区里的社区书店,但其分类的周详和每一类别里的纵深跨度绝非中国的社区书店所能比。在随便一个社区环境很不精英的书店里,你都能够发现大学学科一样严谨分类的书架,而在人文类的书架上,任何一家最简陋的书店都能找到奥尔特加?伊?加塞特、阿多尔诺、本雅明、赛义德、詹明信、德勒兹等人估屈聱牙的理论著述的葡文译本。
我最喜欢去的一家书店在城中心的购物广场CONJUNTONATION?AL的二楼,面积虽然没有国内的风入松、国林风之类的“书店巨无霸”大,但里面的阅读环境极其舒适,每隔几个书架都会有一大张沙发供顾客安坐读书,并有免费的小杯咖啡任意索取,这与国内的“书店巨无霸”们把读者像牲口一样圈到带栅栏的水吧里胁迫其消费酒水的做法截然相反。我在这家书店里颇发现了几本在国内只闻其名未见其真面目的好书,譬如哈罗德?布卢姆的雄著《天才》和两个意大利学者合著的《人类虚构地名志》,后者以词典的形式,搜罗了人类有史以来仅在文学作品中出现过的纯虚构的地名,甚至还勉强拼凑出了一张由虚构地名所构成的古怪地图。
非常遗憾的是,在所有的书店里,由中文翻译过去的书甚至是关于中国的书都极其有限。除了《道德经》、《孔子》和《孙子兵法》(这里按照西方的惯例翻译为《战争的艺术》,奇怪的是,这本书在巴西受欢迎的程度似乎要远远高于前两部,我听到很多人跟我讲话时引用被他们读成“松脐”的孙子的名言)之外,只有一些华裔家庭妇女写的《小胸脯之美》之类的东西偶尔可以在书架上看到。最令我气愤的是,几乎每家书店都有一本名为《汉字》的看图识字漫画书,这也是我惟一见到的书名是汉字的书,为一巴西日侨所著,但里面教的说白了全是kanji,即日本汉字,和中国汉字的字形与意义差别都极大。糟糕的是,所有买了这本书的人都坚信他们学到的是中文而不是日语,尽管他们学到的“手纸”意思是信而不是擦屁股的东西。
虽说巴西利亚的书店有诸多可人之处,但有一个特点令我时不时扼腕长叹,那就是:书价高得离谱。180页左右印刷简陋的书一般都要40雷亚尔,相当于人民币110元,印刷稍微精美一点的,价格就直往100雷亚尔左右猛蹿。我只在此买过一本书,我的葡语老师要求我买的教材,薄薄的一本,70个响当当的雷亚尔,买得我心痛不已。可以想见,在人均工资水平只有500雷亚尔的巴西利亚,买书只能是中产阶层的特权,穷人们永远与精英们嘴里炫耀的知识无缘,连旧书店里平均20雷亚尔一本的书他们也买不起。我想起小时候,国内的新华书店一般都悬挂着两条亲切可爱的名人名言.一条是“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一条是“知识就是力量”。对于巴西的书店来说,书籍的确也是进步的阶梯,不过这阶梯的台阶实在太高,草根阶层一生都难以迈上;知识的确也是力量,不过,最好还是换同一个句子的另外一个译本,那就是“知识就是权力”。
(摘自《武汉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