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f家族官网_成连贵,家族艺人的国家荣誉感

  新中国成立之初,在民间杂耍艺人中的佼佼者,成为中国杂技团的核心骨干。艺人中,很多是以家族形式存在的小表演团体。他们的绝活无人能敌,但传内不传外的家规又成为艺术传承的瓶颈。即便饱受争议,但家族艺人怀着对新中国的热爱之情全身心投入到杂技团的表演事业中。
  
  解放后不久,以小武术技艺精湛在民间名声鹊起的成家班四处巡演。1952年,当他们演到河北辛集的时候,被当地政府强行扣下。成家班兄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心里焦急又无处打听,而且当地文化局的人态度很强硬。第二天,北京文化部来人了,这才知道,是文化部外联局的局长洪申童老先生邀请成家班参加中国人民杂技团(中国杂技团前身)赴西北欧各国演出!当地政府部门的办公人员恍然大悟。其实,他们也被吓了一跳,前几天收到的加急电报,报文中指明“扣成家班”,任谁也以为是通缉要犯呢!
  成家班有兄弟5个,一家都是地道的老北京人。他们精通的手艺不算少,戏法儿、飞叉……但最知名的还是成家小武术,是成连贵的父亲自创的绝活儿,除了成家人,概不外传。当然,小武术难度之高,也是传承的一大障碍。
  
  周总理的幽默
  表演一套完整的小武术需要6分半钟,174个动作流畅连贯,不仅速度快,危险系数也非常高。成连贵说:“每演一次累得很,下来以后两侧肋骨都疼。”他最遗憾的是,时至今日没人能继承成家班的功夫。“有好多动作没人练了,像我大哥和我姐的一个动作……”说着,他抿抿嘴,是痛惜的感觉,“姐姐搬左腿朝天蹬,单脚站在大哥右肩上,往下空翻,大头朝下落。全靠大哥用手抓住脚踝。可大哥呢,又是个左撇子。一落一接,碰不到一块,人就摔死了。周总理第一次看我们这节目,惊得站起来了。他以为姐姐是摔下来的,没想到是一个惊险的表演动作,哈!紧接着总理啪啪鼓掌。”回忆起当年的风光,成连贵也禁不住笑了。他接着说:“之后我们在北京饭店给外宾演出,到这个动作,周总理就看着外宾的表情。果不其然,外宾也被吓着了,总理看了哈哈地笑。”
  
  傻小子有灵性
  兄妹5人中,成连贵最小,他有3个哥哥和1个姐姐。没解放的时候,只有大哥成连宝、二哥成连生和姐姐成文群跟着父亲学功夫。解放后,父亲年事已高,大哥牵头成立了成氏兄妹武术团。
  “大哥脾气暴躁,最像父亲。他当时跟父亲学艺吃了不少苦,不听话就挨打。二哥挨打少,他太瘦,打着手疼,呵呵。我和我二哥感情最好,能说到一块儿。”成连贵回忆起70年前的事,仿佛历历在目,“三哥好玩,玩鹰,玩鸟,还打猎。姐姐爱打扮,爱穿。但姐姐功夫好啊,动作干净又没声。尤其干翻,特棒!”
  5岁的成连贵被哥哥姐姐拉着学手艺。一次钻圈表演,让他钻最下面的圈,容易又安全。谁想兄弟几个失误了,人落人地把5岁的成连贵压在最下面,几乎断气了。这回可吓坏了他,“我一看,啊?合着这么苦啊,死活不练了。那会儿小,所以很任性。可后来有一次,母亲发现我自己在院子里用伞面转煤球玩,她觉得我挺灵,又让我练。长大点儿,自己也喜欢了。”
  成连贵在家是最受宠的,他记得只挨过父亲一回打。
  邻居家的小小子挑逗地跟成连贵说:“唉,你瞧见那家人了吗?他们家清真,你敢问他吃不吃猪尾巴吗?”成连贵正是四六不懂的年纪,心想问就问,撒丫子跑到住家院子里大喊:“你们敢吃猪尾巴吗?”这事就是以他的屁股开花告终的。
  
  新点子,新节目
  1953年,成氏兄妹武术团归入正式成立的中国杂技团。回忆起当年在团里上班的日子,成连贵觉得虽然简单,但有滋有味。
  “我们很刻苦,5点起,练到7点。吃完早点去单位,练4个小时不同的业务。午饭后接着练1小时坛子。2点上班,再练4个小时。天黑回家,拉上照灯,在家练。”正是因为勤奋,他们在这个时期为中国杂技团创作了不少新节目,比如耍狮子、三人飞舞花坛和口技。说起道具狮子,当年也要360元,成家兄弟二话不说,自掏腰包。
  兄弟几个练功的坛子又和别人的不同。他们自己找工厂烧了200多个特制的高口瓷坛子,其他人用的是四喜坛子,矮胖,重量也稍轻。据说其中一个高口坛子还刻着成连贵的名字,可惜现在已经找不到了。
  合格的坛子被他们拿回家,偷偷练功。“文革”前,艺人练私功是不被允许的,练功只能在团里,在上班时间。于是还出了这么一个小插曲。
  “应该是从前头把坛子扔出去,从后面抓住。结果,手涩了,一下子没抓住,把脑袋砸破了。现在这还有一坑呢!”现在是一坑,刚砸伤的时候是个大口子。去医院,打破伤风针,脑袋包得跟白馒头似的。“上班,人家问我,‘你脑袋怎么了?’我就瞎说,‘骑自行车扎无轨电车的缝里了。’现在想想都可乐。”
  60年代初,正是成家兄弟演出生涯最辉煌的一段日子。他们一天最多演四五场,每场都包括小武术、口技、舞狮子、腾空翻跃等近10项节目。成连贵很感慨:“真是罪也受了,风光也享了。”
  
  政治与杂技,寸步不离
  杂技挑战的是人体极限,没有危险就不叫杂技。
  在成连贵的演出生涯中,两次在舞台上被摔得昏死过去。一次是1962年中国杂技团在牡丹江巡回演出。
  他应当带着坛子从大哥肩上空翻一周落地;结果跟斗失误,导致脑袋朝地,当场昏死过去。抢救过来,成连贵养了半年的伤,从此颈椎落下了病根。
  再说1963年,中国杂技团去日本东京商演。这是中国的演出团体第一次走出国门的商业化演出。不巧,成连贵在同一个动作上失手,腿骨劈了,颈椎旧伤复发。积水潭医院的专家王金成大夫极力抢救。腿伤加上颈椎的旧伤,把成连贵疼得吃面条一根一根往嘴里塞,但他仅仅休息了4天。
  时任团长田蓝起初不同意成连贵的演出请求。“我就给领导讲了个道理。我说您不能忘了外国这个情况。这儿是国民党大使馆,门口全是特务。如果我不演,他们会造谣,说中国杂技团在日本出事故死人了。我们怎么能给他们中伤新中国的机会呢?”没想到,一个从旧社会走出来的老艺人,对于祖国荣誉的维护到了舍生取义的境界。田蓝团长同意了,但他只允许成连贵演一场,只演一场。这场演出让成连贵终身难忘。大颗的汗珠似大雨般往下掉,这可是忍着两腿骨劈的疼痛啊。当他完成演出走下台的时候,听见两位团长悄声说:“快给国内发电报,说小武术已经上演了!”成连贵一听,下定决心:“我要一直演下去了。”
  在印度尼西亚万隆的演出,形势也很危险,当地土匪猖獗。午夜12点前治安归印尼军队管,12点以后就归当地土匪管了。这不是笑话。每晚演出结束,都临近12点,演员们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在为国家的外交发挥着一个艺人最大的光亮呀!成连贵说:“那是个特殊的历史时期,这种情况经历得太多了。在印度尼西亚,为了杜绝特务偷听,我们谈话都开着自来水管。”
  在日本,成连贵第一次收到匿名信。“所有演员,包括团长,都有。信里一般说,‘你已经到了自由世界,要房子给你房子,要老婆给你老婆。只要你离开中国。’后来团长告诉我们,不能看。在神户的一天,我正遛弯呢,一看,送信的过来了。我扭头就走了。”成连贵也是事后才知道,他们每到一地,都有当地的华侨默默保护着他们,他回忆起很多神秘的“跟踪者”。
  说艺术是没有界限的,一点不错。就连当时的敌对分子,看了中国杂技团的演出也在场下鼓掌。成连贵说,卓别林夫妇也去看过他们的演出。“我还帮姐姐、二哥和卓别林拍合影呢!我当时只知道,卓别林在路上一走,马路就堵塞。哈哈。”
  
  成连贵说自己现在岁数大了,脑子不好用。他特意为了庆祝北京奥运编排的融入五环元素的魔术一时也想不起来了,说着,他拿出一根皮筋:“来,我教你一个小戏法儿。”
  编辑/冯 岚 icarusfeng@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