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知情权,才有安全感]知情权

  “早上喝一杯三聚氰胺毒牛奶,吃两个硫磺熏毒馒头,中午买条避孕药鱼,再买点牛肉膏牛肉炖点膨大西红柿,回到豆腐渣工程房,开瓶甲醇勾兑酒。饭后抽根高汞烟,晚上钻进黑心棉被窝。”
  这是网友编的段子,在网上流传甚广。这样的段子,虽然只是现实中的“倒霉版”,带有文艺的夸张,但无可否认,我们的衣食住行,似乎都罩上了一层不安全的色彩,而且大多数人无处可逃。
  还有地铁追尾、桥梁坍塌、飞机事故、环境污染……这类风险,像食品有毒、物价上涨、生活压力增大一样,已然弥漫在中国人的生活空间。不安全感和焦虑成为精神的常态。
  折磨着我们的不安全感来自哪里?又该如何应对?本刊采访了中国人民大学法律社会学研究所所长周孝正教授。
  
  不安全感摧毁一个人的生活
  《南风窗》:您如何理解现代社会的不安全感?
  周孝正:人们的不安全感来自对未来的不确定性。“现代高风险”这个概念,是英国著名社会学家吉登斯提出来的。现代高风险,从大的来讲,是全球的、国家的,比如恐怖袭击和核泄漏;从中的来讲,是经济的,比如通货膨胀;从小的来讲,就是生活准则,比如你找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可她是整形整出来的。
  《南风窗》:不安全感的蔓延,会导致什么后果?
  周孝正:现在有各种各样应对的招数,比如有人买东西只买进口的,有人在郊区买块地自己种菜,也有人建立消费者联盟,这些办法各有利弊,也能解决个人的小问题。但总体来说,大家没有安全感,也没有信仰,最后就只信金钱了。
  《南风窗》:富人移民潮也是近年热议的话题,富人的不安全感来自哪里?
  周孝正:富人虽然有钱,但也有着强烈的不安全感。首先,一些富人的钱来得不干净,害怕被追究责任,其次,近年民间的“仇富”,使得富人更没有安全感。
  《南风窗》:富人还可以移民,相比之下,穷人的选择更少。穷人的安全还有什么可以保障?
  周孝正:看是什么层次的安全感,对于较为底层的老百姓来说,当然买不起昂贵的进口产品,没法移民海外,但是他们还可以回老家。中国的春运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无论一年多么辛苦,受了多大的委屈,都要赶回家,与家人一起吃一顿年夜饭。回家,与亲人团聚,是维系亲情的一种方式,也是一种安全感。在这个层面上,富人的安全感要少很多,富人还要担心自己被身边的人算计。我特别反对现在城市流行的在饭店吃年夜饭,这样一来,必定要有人给你服务,这些给你服务的大部分是来自农村地区的底层人们,这些人就没法回家过年了。要知道,回家过年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当然,对于底层老百姓来说,多挣钱才有安全感。
  
   政府应是风险控制的主体
  《南风窗》:您前面说,风险不可消灭,只能规避或者经营。那么,在一个国家,规避和经营风险的主体应该是谁?个人起的作用大不大?
  周孝正:政府掌握了大量稀缺资源,应该起主导作用。而作为个人,首先要了解高风险社会,知道存在哪些风险,才能进行规避和分散风险,比如买保险,甚至经营保险公司等。
  《南风窗》:在中国社会,规避风险有时会以一种荒诞的方式表现出来,比如过去数次发生的抢盐、抢醋等事件。
  周孝正:这说明大众很不成熟,对于风险的应对能力很差,而政府也没有风险预案,说到底,还是政府工作不到位,该干的事情不干。
  
  唯知情权能消除不安全感
  《南风窗》:不安全感没有随着社会的发展、科学的进步而减少,反而越来越严重,为什么会这样?
  周孝正:中国面对的高风险大多数不是工业化过程中出现的问题,中国是从传统集权社会走向现代集权社会,问题在于权力过分集中。权力过分集中带来各种各样的问题,比如食品不安全、建筑不安全和司法不公,等等。
  《南风窗》:如何辨别哪些是因社会发展和技术不成熟而导致的问题,哪些是官僚化管理带来的问题?
  周孝正:大多数风险来自人为,很少是纯天灾。那么,规避风险也更多是事在人为。
  天塌了和豆腐渣工程都会导致人的死亡,哪个是天灾,哪个是人祸,很容易分辨。要以技术手段来规避现代化的风险,也不是很困难的事。
  比如,针对醉酒驾车,可以研发出酒精度数超标,汽车就不能启动或报警的新软件。不过,一旦有防止醉酒驾车的软件,不久可能又会有针对这个软件的新软件。
  依赖纯技术主义无法解决心灵问题,关键在于要依法治国、以德治国,政府实事求是、公开透明。在老百姓关心的食品安全、公共交通工具安全上,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有关部门不公布,不让老百姓知道,老百姓还有什么安全感?积极、稳妥地公开,是让老百姓感觉安全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