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梁文道_梁文道 铿锵知道分子

  对于知识分子而言,“独立是一种虽不可及,但心向往之,而且必须向往的一个理念或者理想。而融入社会又是其实践自身价值的必经之路。这些矛盾和紧张都在考验一个知识分子到底有多独立,也考验他到底有多少实践智慧。答案,只有自己寻找。”
  
  这是梁文道第一次在内地为自己的新书做宣传,《常识》是他在内地出版的第一本书。
  许是因为凤凰卫视《铿锵三人行》谈话节目在内地的热播,让观众见识了梁文道百科全书般、对任何问题都能侃侃而谈出颇具力度思考的厉害,梁文道在北京连续2天的宣传活动,场场爆满,读者能把过道、楼梯都挤得水泄不通,如聆听圣道一样虔诚。因为人潮涌动,屋内由冬天变成了夏天,一时有女性对梁文道大表崇敬之情,“听您的演讲,我有流泪的感觉”。全场哄然,梁文道自我揶揄,“因为热得不行,要流泪吗?”
  
  不一样的读书人
  
  尽管香港已经回归11年、尽管与台湾已经两岸三通,尽管是流着同一种血液的华夏子孙,大陆对港澳台依然是熟悉而又陌生,对于近年来,踊跃出现在媒体上,在台湾长大,在香港成名的梁文道,内地人在他身上寄予了强烈的求知欲。
  
  他显得很不一样,他是媒体人,却比内地的媒体人触角更广,他什么都敢说,还会参与游行示威,美国攻打阿富汗、伊拉克时,他先后参加了两次反战游行,更是其中一些活动的策划人之一,身为凤凰卫视的主持人,不避嫌,反被凤凰卫视拍到他参与游行的画面,却深受欢迎。
  他是读书人,却不属于旧知识分子,相比较默默无闻研读政治哲学,他更愿意积极入世。上世纪80年代末,在香港大学哲学系就读期间,他在政治集会上“除裤抗议”,在学界一脱成名。现今主职外,他还热衷于做社区抗议的老先生老太太们的“幕僚”,帮他们策划,抗议政府和财团不顾民意进行的城市规划,给老先生老太太们详解他们的公关行动是什么,介绍他们认识不同政党的人,找一些立法会议员帮他们,教他们如何跟政府打交道,帮他们借助传媒报道。在香港,他不介意帮助性工作者出书,甚至会给她们写序,让人们知道性工作者也有正常生活的时候。
  更重要的是,他足够幽默,他不认为时评人就是板着面孔正襟危坐的悲苦,他喜欢用最世俗浅显的事例和语言类比、分析时政,引人莞尔一笑,笑后,他又把握好分寸。读书读得多,看到的不公也够分量,他忧国忧民,却并不多愁善感,他相信,慢慢去做,事态总会有改变,挺轻松地世俗活着。
  除却上述种种,还有一点,他修行。读书万卷,读了一大堆圈外人都没听过的人名的书,诸如吉尔兹、米尔斯、托马斯、赫尔巴尔等等,到头来,却发现如果有一本书足以影响他生命轨迹的,却是一本佛法入门级的书籍《近乎佛教徒》。人常说口才对演讲的重要,他却说,他听过的最感人的一次演讲是越南一行禅师的弘法,“原来世上真有活得那么安稳那么平静那么慈悲的人,他身上接受了不能想象的事情”。
  2008年,他皈依南传佛教,短期出家修行了二次,当沙弥的时间里切断一切外界联系,每日听法师讲课,念经、唱颂,打扫庭院。他的读者称他为“道长”,他在牛博上的博客名为“闻道夕死可矣”。身处喧嚣的繁华都市,从事的又是虚荣的媒体行业,成名后还没忘记自己最初为何学哲学的使命,在他身上,一些看似悖离的东西和谐了起来,挺酷的。
  
  混混也读书
  
  梁文道修炼成博学先生也非一日之功,陈年旧事里的他相当“神”。
  1971年,梁文道刚出生4个月,就被抱去了台湾,在外公身边一直长到初中毕业。梁文道自言,其语文基础,便是靠小学开始阅读大量书籍及报纸而成,还有外公对他的刻意栽培,教他看 《水浒传》、《三国演义》以及《四书》等。
  外公一辈的人怀念北平早餐食用的豆汁、听京剧,看梁实秋那些以二三十年代北京作背景的书,所有思想仍然停留在民国时期,梁文道便是一个浸淫在旧中华民国文化中成长的人。
  和大多数男孩小时候不一样,梁文道的兴趣在读历史和传记,“我有一个癖好,喜欢画地图。读到春秋战国,我很想知道春秋战国是什么样,当时不知道有历史地图这回事,就根据书里的描述,自己画。画出来之后,才发现历史地图和我所画的完全不一样。于是就很迷各种各样的地图,一边看地图,一边与书对照。”
  升入初中,受外公影响,少年老成的梁文道开始中意哲学,想知道人生的意义是什么,该怎样过这一生,他初一开始读殷海光,读胡适,读罗素。
  然而,幼年时期太过老气横秋,进入青春期,梁文道开始反叛。彼时台湾很多帮派,14岁时,他认了十八九岁的大哥,跟着老大上街吃喝赌,包括打架,“那时候我觉得做黑社会很爽”。
  两群小混混约好了时间,到某个中转车站碰头。车站旁正好有个书店,若是到得早了,梁文道便闪进书店,边看书边等。时间一到,嘴里吼着“你们找死”,就拿着棍棒冲出门去。
  不过,台湾的小混混不读课本,不等于不读书。梁文道开始读川端康成的《美丽与哀愁》,就是老大推荐的。初中毕业后,“没有高中愿意收”的梁文道被父母接回香港,“回香港可以假装你的历史是清白的”。
  1988年,17岁,高三。他已是左派先锋青年。因为在台湾受了太多“忠党爱国教育”,回到香港这一自由社会,见到三方观点,“你过去对‘国家’的观念、你的整个历史观,就崩溃了”。
  于是开始读马克思,搞小剧场,去“歧视女性”的选美会抗议。总之,“有很多意见”。有人对他说,你那么多意见,就自己写点东西啊。家里一直订《信报》,他便给《信报》投稿,反驳某位评论家的剧评,两星期后,稿件见报。
  投到第三次,编辑打电话来了。因为文章都是先有初稿,梁文道再誊改一遍,写字一小心,字体就像女孩子,编辑打电话到家,便问,“梁文道小姐在吗?”
  母亲解释了一下,说,“他上学去了。”“教书去了?”“不,他念书。”“哦,念大学?”“念中学。”
  17岁,读书方面一向“老成”的梁文道正式走上了他专栏作家和“职业化读书”道路。“写稿要主动思维,你要主动吐一些内容出来。那会促使你养成一个习惯:主动读书、带着问题读书。我不会平白无故地翻开一本书被动地看,我一定会想:这本书主要想说什么、想怎样达到它想达到的目的?其中有脉络,读书就像掌握一棵树那样读。”
  
  做个街坊学者
  
  内地观众认识梁文道,多是通过“锵锵三人行”,但略知他一二的人,便知他可不止这一个身份。11份报章的专栏作家;一家中学――香港兆基创意书院的文化顾问;香港特区政府环境保护运动促进委员会委员,“负责给人家拨款搞环保”;香港两个剧团的董事局成员;拥有一个名为“上书局”的小出版社,“出一些简单的小书,也编一个杂志,我是编辑,也是社长”;多个电台、电视时事评论节目的主持人,被冠以“文化百足”的称号。
  拥有这样多身份,梁文道只肯定自己是读书人。2001年秋天,梁文道携志同道合者,在位于香港土瓜湾的一个被弃置的动物检疫站,开办“牛棚书院”。书院不提供学历、文凭或者专业资格,只为在大学教育的专业导向之外,开阔学生眼界。
  成立之初,他的设想有些乌托邦,“我梦想有一天,随便和一个杂货店老板攀谈,发觉他喜欢研究汪精卫;或者一位中学生说,他在研究香港的蝴蝶。人们把追求知识当作嗜好,没有特别理由,只为‘好玩’、‘过瘾’。”
  为了不受制于人,梁文道没有申请企业资金,自负盈亏。“讲师费、宣传费、行政费都很贵,导致学费昂贵,学生负担不起。位置偏僻,很多人要来,但很不方便。另外有一些学生是我认为应该来的,但他们经济条件不好,我就给他们一个优惠价格,或者让他们来帮忙做义工。结果,经营到最后,一半学生都是这种困难学生。”
  在牛棚书院,梁文道办了一份免费杂志《E+E》,“印两万份,全是大块头文章,少于2000字的文章绝对不登。”曲高和寡的《E+E》以失败告终,2005年,牛棚书院也由于经营困难暂时停业。
  由于《E+E》的教训,后来办的《读书好》,依托香港大财团资助,走平易近人的路线,梁文道戏说,“超过2000字的文章绝对不登”。杂志每期印刷5万份,在街上、书店、资助财团的所有小区免费发送,“发出去,一天马上拿光。我觉得这是最简单的和大众对话的方式。”
  “台湾政府很重视读书,老强调要建立书香社会,但整个社会并没太把读书当回事,因为读书已成为生活中很自然的一部分。在香港,读书变成一个很严肃的东西,是一种‘运动’,要用搞运动的方法来推进。如名家推介、十本好书等等。”
  一直以来,作为一个知识分子,作为一个媒体工作者,梁文道都在试图找到改变社会的方法。从撰写评论到创立牛棚,从主持人到创立上书局出版社、办杂志,梁文道希望用自己的方法来培养香港人的“阅读口味”,也借出版的渠道来搭建学者与社会进行交流的平台。
  众人觉得,在香港这个浮华社会,学者还能在大学里宁静地做学问是件幸事。梁文道却不赞同,“这表明我们的学校是个标准的象牙塔,与社会脱离了;学者的学问与成就对社会没有什么影响,知识分子难以介入社会。”
  对于知识分子而言,“独立是一种虽不可及,但心向往之,而且必须向往的一个理念或者理想。而融入社会又是其实践自身价值的必经之路。这些矛盾和紧张都在考验一个知识分子到底有多独立,也考验他到底有多少实践智慧。答案,只有自己寻找。”
  在梁文道旧书《弱水三千》扉页上有一段话,记录了他的人生目标:众多角色中,始终有一条“脊骨”贯穿,就是走出象牙塔,以平民语言接近知识与群众,做个街坊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