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魔术,住剑桥,演话剧…… 6月的第一个周末,14岁的甘玲上完钢琴课就被爸妈叫到身边,“暑假去英国玩半个月吧,顺便看看剑桥和牛津长什么样。”
因为爸爸工作的关系,甘玲从5岁起就跟着爸爸跑了几个国家了。这次她以为又是跟着爸爸出差,马上拒绝了。跟妈妈交流后,她明白这是一次和别的孩子一起出去玩的夏令营,就改了主意。
变魔术赢得的名额
但英国不是那么好去的,来自荆门的甘玲得和武汉的50个孩子竞争4个名额。她听经常和妈妈联系的银行的孙阿姨说,他们都是资产在行里存款在200万以上钻石客户的孩子,全程3万多元的旅费由银行支付,他们只用去玩就可以了。
虽然甘玲还不明白什么是钻石客户,但她一点也不怕比赛。她钢琴过了8级,画画在荆门市拿过奖,因为爸爸的原因,英语在初二全年级也是最好的。但妈妈很紧张,7月初赛前的几周,每个周末和孙阿姨凑在一起研究甘玲的才艺表演项目。
甘玲最后化身为一个魔术高手。他们一致觉得这个项目比较新颖,容易得高分。当然先成为高手的是全职主妇的妈妈,她买了一堆刘谦的书和DV来学,为了表演成功,家里那段时间成箱成箱地买鸡蛋。磕破的鸡蛋不能浪费,包括爷爷奶奶在内,每人每天都至少要吃掉两个。
7月3日,甘玲在妈妈和孙阿姨的陪伴下来到那家银行的武汉分行参加比赛。比赛是在江边的一个豪华酒店举行的,酒店旁有一个卖包的店。没怎么逛过街的甘玲认识那个牌子,妈妈有一个印着那个logo的包,是爸爸从法国买回来的,好像是2万多元。
甘玲和参加比赛的孩子坐在一起准备自我介绍,妈妈和其他阿姨坐在最后面。她爱说话,这会儿也停不住,很快和周围的孩子打成一片。背自我介绍的时候,她朝家长那一片望,发现那些穿戴正式的大人们好安静,有的还戴着墨镜,看不清眼神。
自我介绍结束,甘玲突然有点紧张。她发现这些孩子要不就是专业的外语学校毕业的,要不就是出过好几次国。只有一个18岁的男孩很酷地站在台上说,“对不起,我能不能照着这张纸念,是我妈逼我来的。”
借着上厕所的机会,甘玲打算溜出来松口气。在厕所门口,一个牙套妹问她,“你的牙齿也是在XXX医生那里做的吗?他收费很高的。”甘玲没听说过这个人,不过她想他一定是武汉的名医,因为牙套妹的牙齿花了一万多,而她的,只要5000多元。
甘玲的魔术表演很成功,初赛结束时,她的总分拿到了第二,有很多男生冲过来问她诀窍。这样说着笑着,甘玲已经从剂门的那个小团体融进了大家庭。
甘玲的妈妈是个热心人,初赛结束的晚上她建议荆门的四个孩子在一起训练,互相提建议。有三个家长很高兴地加入了,还有一个自带辅导老师的家长带着孩子出去住,她的理由是“怕他们干扰到她的孩子”。
复赛比甘玲想的还要激烈,有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在比赛前还拿出一堆自己做的零钱包分发给台下的孩子和评委。旁边有家长说,“这孩子真有心眼,这么小就知道笼络人心。”甘玲不明白她们的意思,她也得到一个,她替她使劲鼓掌。
在综合问答时,甘玲出了状况,她不知道威廉王子的老婆是谁。平时家里的三个液晶电视是摆设,报纸的娱乐版也只有妈妈看。好在,甘玲的团队合作得分很高,她最终通过了比赛。
培训的时候,甘玲听老师说要给那边的同学带小礼物,就在商场里买了一罐红茶和一个世博会的小挂件,一共花了130元。
到伦敦就抹起了眼泪
真正开始独立的旅程,是从武汉去北京的火车上。银行的带队老师让高三刚毕业的陈哥哥做队长,管理他们四个人。陈哥哥大概见过很多世面,不停地跟大家讲各国的好玩东西,还讲他在国外的奇遇。
因为临时有其他城市的孩子出状况,他们四个人要在北京住一晚。为了离机场近一些,他们住的酒店条件一般。陈哥哥在不停地挑毛病,一会儿嫌床硬了,一会儿又说没有冰箱。
大部队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是首都机场,全国各地的孩子加在一起有20个人。甘玲没事干,用新手机学着给妈妈发短信。大多数孩子都去机场里买礼物。甘玲也看了那些东西的价格,起码是她买的三倍,她心里有点小得意。
飞机上的座位被打乱了,甘玲挨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卫嫣。她掏出一个小本子给甘玲看,上面全是购物清单。甘玲只认识其中的两三个牌子,其他的都是眼花缭乱的字母。甘玲问她带了多少钱,卫嫣伸出两个指头说2000英镑。甘玲心里倒吸一口冷气,她只按老师的要求带了200英镑,还没带卡。
从伦敦Heathrow机场走出来时,风雨交加,大家都被冻得不行了。卫嫣哭着喊着要回武汉,甘玲心一软,把上衣脱下来给她披上,自己冻得直抖。几个带队老师已经忙不过来,赶紧把孩子们往过来接的大巴上送。
甘玲突然想妈妈了,拿出手机使劲拨,那边却没人接。她终于忍不住躲在座位角落里抹起了眼泪。
丢了100英镑
他们住的地方是剑桥大学学生宿舍,她的舍友是卫嫣。武汉的其他三个孩子分到了哪儿,甘玲很想知道,但又怕老师说自己没出息。
一觉醒来,甘玲和卫嫣顿时换了心情。去上课的路上她们看到草地上有很多只鸽子和小野鸭,她们的学院旁边就是康河,有许多拿着长蒿撑船的人。
语言测试结束后,甘玲再次面对陌生人。她所在的这个课堂一共有10个人,除了她和另外一个北京孩子,其他都是剑桥的学生,有英国人、俄罗斯人、日本人、法国人,还有哈萨克斯坦人。他们围成一圈,做小组讨论。甘玲很怕那个日本学生发言,因为她完全听不懂他的英语发音。
她想了想,觉得俄罗斯离中国近,就主动跟俄罗斯女孩讲话。她聊她的小鹿犬,俄罗斯女孩却只愿意说套娃。尽管甘玲没见过,她还是装作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毕竟她是第一次主动和一个外国人说话。
在回答问题时,谁答错了,老师会做出枪毙的手势,孩子们都会应声倒下,博众人一笑。那个北京来的就是不愿意倒在地上,他的理由是,地很冰。大家都觉得匪夷所思,甘玲恨不得替他倒在地上,好挣回中国人的面子。
中午的饭很简单,汉堡、水果。卫嫣把她的汉堡分了三分之一给甘玲,因为她看到甘玲在飞机上把难吃的飞机餐吃了个一干二净。甘玲很感动,妈妈每天晚上打电话过来时她总说吃得很好。
陈哥哥喜欢在外面叫披萨回来给大家分着吃,甘玲学会了用宿舍的微波炉。下午的出游时间,她们去了跳蚤市场。五颜六色的小东西让甘玲无比兴奋,她简直忘记了身后的小书包。掏钱付账时,她发现100英镑不见了。甘玲又哭了,她的一半资产流失了。
好吃的甘玲从那天起戒掉了各种小零嘴,包括她最爱的冰激凌。她好面子,不想总是占别人的便宜。为了不让甘玲尴尬,陈哥哥经常会请大家吃东西,让甘玲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那一份。第一次参加社交舞会
到英国的第一个周末,甘玲参加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社交舞会。她翻出来自己唯一的一件粉色上衣,但还是和穿着蕾丝长裙的卫嫣设法比。
舞会上的卫嫣简直成了Dancing Queen,甘玲躲在角落里,不知所措。男生穿着燕尾服,女生穿着长裙,很多还戴着别致的帽子,甘玲都不敢打量自己。幸亏,课堂上认识的俄罗斯姑娘带着一群男生跑来找甘玲,在跌跌胖畔中,穿着短裤的甘玲跳完了第一支交谊舞。
舞会结束,同行的武汉女孩于西若冲到她和卫嫣的房间,三个女生点评起全场哪个男生最帅。有人叩门,听声音,是一直对卫嫣有意思的天津男生。于西若和甘玲躲到衣柜里,目睹了天津男生表白的一幕。
她们更关心卫嫣接受的小盒子。打开看,是一条漂亮的施华洛世奇挂坠。甘玲和于西若尖叫着,问卫嫣怎么打算。“那是我小学才会戴的东西,他应该去和一个小学女生谈恋爱。”
恋爱事件结束后,大家开始准备排话剧《Cinderaller(灰姑娘)》,女主角是当之无愧的卫嫣,帅气的天津王子却不愿意和她搭戏。甘玲突然发现自己很适合做个老师,因为她的一番劝说居然让这两个人和好了。
行程里还安排有很多参观活动。甘玲不喜欢参观教堂,她感兴趣的是大笨钟、格林威治天文台。而卫嫣则天天盼着最后一天的自由购物时间,她想去买Burberry新款风衣。一向出手大方的陈哥哥在连着请了十天客,又买了两个国内没有的PSP后,也出现了严重的经济危机。
队里的另一个武汉男孩萧劲,现在是大家最后的经济支柱。他在英国人的熏陶下偶尔会像个绅士一样请大家吃顿饭,然后礼貌地问各位女生,你们想来点什么?甘玲发现,一向喜欢在桌上高谈阔论的陈哥哥自从口袋“瘪”之后,人也沉默了很多。
卫嫣在没去疯狂购物之前,就收到了一份生日礼物。甘玲还是没看懂是什么牌子,听于西若说折合人民币要三千多元。三个女生又有了新话题,猜神秘送包人到底是谁。
夏令营快结束的时候,甘玲又做了件让自己骄傲的事情。她成功地从10个人那里募集到10英镑,买了个小礼物,准备回国后送给带队老师。
因为甘玲在这十多天不止一次地看到,可怜的带队老师几乎要无条件满足这些钻石客户们的孩子各种古怪的要求。甘玲准备回家跟妈妈问个清楚,钻石客户究竟是什么。
分别前的晚上,甘玲的房间里挤满了人。好像是于西若带的头,一群孩子哭成了一片。甘玲抱着她平时最讨厌的那个哈萨克斯坦胖子,眼泪鼻涕混到了一起。
(出于对孩子的保护,文中出现的人物名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