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农民工家庭的进城生活:农民工进城的图片

  黄金水和他的一家,离开故乡到城市求生存,这个平凡家庭的故事和细碎遭遇,某种程度上,正可以看作是30年来中国八亿农民生活变迁图的一条路向、一个缩影   黄金水回到家时,饭桌上的三盘菜已所剩无几,唯一的荤菜――红烧鱼只剩个鱼头和少许鱼肉,妻子给他盛了碗米饭,他和着菜汤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家里的小黑狗摇着尾巴,讨好地围着他转。妻子和大儿子黄志红坐在他身后的床上看电视剧,不时还笑出声来。
  这个集卧室、厨房、出租屋登记室、客厅于一身的房间,还不足8平方米,但和厚街一般外来工的临时住所相比,这里却有家的味道。
  这个家是这栋8层高楼房、70多间出租房中的一间,而黄金水则是整栋楼房的“管家”。
  
  黄金水:出租楼的管家
  
  黄金水是江西赣州石城县大由乡的村民,1999年,已43岁的他带着老婆和两个小儿子到广东揭阳一个玩具厂里打工,四个人一个月能挣两千多块钱。
  与此同时,大儿子黄志红在江西一所中专学校读书,土地管理专业。“那时候以为读中专见效快,所以我们四个人全都出来打工供给他读书。挣的钱全部花他身上了”。但毕业后黄志红找不到工作,只能和父亲一样来东莞打工。黄金水一说起来就觉得失望。两个小儿子更是连初一都没读完。
  厚街是东莞工业重镇,外来打工人口40多万,蕴含着很大的临时出租房的商机。早在2002年初,精明的大哥黄金裕就来到这里,先租空厂房,投资近10万,装修后做出租房。后来生意做大了,又从当地人手中租了几栋出租楼,儿子老婆看管不过来,当年年底就把黄金水从玩具厂叫到厚街来帮忙守房。就这样,黄金水四兄弟都陆陆续续来到了这里,出租楼越来越多,许多家属都过来帮忙。
  2003年,黄金水凑了两万多,在厚街一个稍微偏僻的地方也租了一栋旧楼;还和三弟一起投资租了一栋楼,由儿子守着。
  本来黄金水是要两个小儿子学个手艺的,“有个手艺,不管世道怎么变,都有钱挣”,去年,黄金水让两个小儿子去学修理摩托车,并在厚街开了个摩托车修理店。
  天算不如人算,上个月东莞市全面“禁摩”,外地的“摩的”全部不许载客。连带着摩托车修理店也没了生意,“外地的摩托车还补助100元托运费,我们的修理店什么补贴都没有就关门了”,修理店开张到关门还不到半年,二儿子只好又进了鞋厂。
  晚上7点的厚街,华灯闪烁,各种出租房的广告牌和价格表摆在街道两旁,“日租铁床夫妻房15元,带电视25元,热水电视45元,豪华房65元”。黄金水看守的“尹兴楼住宿处”外面是一个发廊,靠近街道的空地上,不知哪个好心的老板摆了台电视正在放影碟,围了一圈观看的人,对面商店的音响正在吼着流行歌曲。
  外来打工人员晚上都从厂子里“放”了出来,刚洗过的头发,干净的衣裳,这是他们一天里最放松的时候。黄金水看的那所楼里,租房的农民工们进进出出,“他们大多是夫妻,长租的;日租的很少”。
  他说,现在出租房生意不好做了,他看守的房子因地处繁华街区,加上装修“豪华”一些,将近三分之二已经出租了;儿子黄志红看的那个由于是旧楼,空的至少有一半,“上个月还亏了”。正和一个老乡下象棋的黄金水,注意力似乎没有集中在象棋上,一说起生意,他就犯愁起来。
  大哥黄金裕正好骑摩托车过来。黄金水说他应该有百万的资产,但黄金裕很低调,想给他拍张照片,说什么都不肯。对将来,他的说法和黄金水一样――“走一步看一步”,出租房的生意两年后肯定不会做了,换一个城市,再找新的赚钱门道。
  
  黄志红:还是喜欢住在城里
  
  第一次去黄志红的住处时,他出去给女朋友小陈修手机了。再来时,他正在睡觉。一张床占了房间的三分之二,电视机放在一堆杂物上,旁边还有台旧电脑,“那是我弟弟几百块买来玩游戏的。”听说记者要采访,他一脸新奇,“我有什么值得采访的呢?”
  让黄志红郁闷的是,牵网线进来不仅贵而且麻烦,业务员一句“你是本地的还是外地的”让他很不舒服,四五百元的价钱也让他犹豫了好久,后来和另一栋楼的老乡合装了一条线。黄志红喜欢上网。认识了不少网友,“和他们聊天没什么约束,是虚拟的”。
  中专毕业后,黄志红在东莞石碣镇一个电子厂做仓库管理员,每个月7、8百块钱。每月加班5、6天,黄志红似乎没有什么怨言,“想多挣钱嘛,自愿加班的”。
  进厂不久,弟弟的手机就给了他,“经常和同学朋友联系,加上工作的电话费用,一个月手机费一百元左右。”去年又花了1200元买了个新的彩屏手机。
  去年十一期间,经人介绍,黄志红认识了在揭阳打工的小陈,两人一见钟情,今年上半年一起来到厚街,一起看管这栋旧出租房。
  看房比进厂自由,人也轻松,但睡不好觉,晚上一两点才睡,早上五六点又要开门,中间还不时被晚归的房客叫醒。
  虽然轻松,但是挣的钱比进厂要少。“这边不像我爸爸看的那栋楼那么豪华,房间空的多。生意不好的话,还不够交房东的三千多一个月的房租。”
  现在生活费不用黄志红自己出。黄金水夫妻俩从大哥黄金裕那里领的1200元的工钱,是全家6个人的生活费,每个月“刚刚够”。自己挣的钱就收进自己的口袋,每月的支出不多,因为租房处离不开人,两个人很少一起出去玩,一般就是买些零食吃,“挣不了多少,也花不了多少”。
  三年来,黄志红没存什么钱,“最大的收获就是找到了小陈”,说到这里,他的女朋友害羞地低下了头。
  问到什么时候结婚,已经24岁的黄志红很茫然,“结婚,在农村即使很简单的,也得一两万,结婚还得借钱”。
  结婚是两家的大事,需要父辈们商量。小陈责怪说:“你爸爸妈妈过年都回不去,怎么商量啊?”黄金水夫妻过年时要在厚街看房子。
  现在只在过年时才回家的黄志红,很喜欢老家的人情味,但他也说,“如果我有钱,还是喜欢住在城市,这里好玩的东西多一些。”
  
  “年纪大了,也不想老在外面”
  
  凌晨,喧闹的厚街慢慢安静下来,黄金水的情绪慢慢好了些。说起鞋厂拖欠他房租的事,他就来气。
  去年,一个鞋厂把黄志红看管的那栋旧房子租了一年,结果是,“单方减少租金并且还拖欠住房租金”,最后还扬言要打黄金水。到外来工法律资助处咨询,都说可以告到法院,黄金水最终还是放弃了。重提这件事时,他只是按捺下不快,息事宁人地说,希望当地人能多给外地人就业机会,不要尽给外地人找麻烦。
  年轻时,黄金水和他大哥一样,在当地还是个“人物”。1986年,用自己攒的钱加上贷款,投资两万多元,和人合伙办砖场,规模最大时有60多个工人。做砖厂赚了些钱,后来又投资做米粉加工,到1992年开始做布料生意,村里三天有一个集,黄金水就拿布出来卖。由于孩子多,读书需要钱,生意不好做,四五年后他又回家种田。直到1999年黄志红读中专,黄金水才带着老婆和两个小儿子到揭阳打工。
  去年黄志红和小陈定亲,花了一万多,对黄金水而言,这是“一笔很大的开支”。在老家,黄金水还有几间土房子,有亲戚在住着,“如果租房生意再不好做,过两年就带着老婆回去。年纪大了,也不想老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