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力建:大学扩招没有错

  

  2006年2月16日《南风窗》登载了郑则时先生的《扩招没有错吗》一文,此文就汤敏先生曾在新浪网上发表的《扩招扩错了吗?》做了解析,从大学所招收的高额学费、大学生就业以及大学质量等方面来论述了大学扩招造成的种种困境,极力反驳了汤先生的观点。而昨日新快报又全文刊发了汤敏先生的《再谈“扩招扩错了吗”》,以作回应。双方的观点针锋相对,到底谁对谁错呢?掩卷之余,不禁感怀万分,大学扩招真的错了吗?对此,我想为经济学家汤敏先生当初主张“大学扩招”观点再做诠释,为“大学扩招”所产生的现象做一次具体的分析。

  从精英教育走向大众教育

  我认为,“大学扩招”是“精英教育”走向“大众教育”的第一枪。在农耕时代,只是统治者、达官显贵、乡土士绅才有钱供子女上学,“文化大革命”前后,大学生的培养与干部挂钩,大学受教育的权利局限于少数人才拥有。这种“精英教育”最大的特征在于社会资源不足的情况下,由国家出钱来培养大学生,这种现象有其特殊的历史背景。但进入知识爆炸时代以后,各种生产方式不断转化,上大学与干部培养机制逐渐脱钩。上大学的目的随之转化为:第一、做一个合格的中国公民,适应这个社会,以所学的知识造福于社会,为社会做出应有的贡献等。第二、掌握知识技术迅速适应现代化社会的转型以及生产方式的转型,随之适应各种生活方式与思维模式的转换。通俗地说是掌握各种技能,适应整个社会的转型。

  这种“精英教育”走向“大众化教育”的过程当中,必然会引起质的变化。首先,大学生的身份意识逐渐瓦解,当年的“天之骄子”可以去卖猪肉,可以去当技术工人,可以到外企谋职等。不能随意为目前唱高调的“大学生身价等同于农民工”的下定论,这是一抹黑的说法。应该明白企业需要的是员工,而不是大学生。高等教育的专业设置存在了某些问题才出现了“学非所用”的现象。但无可否认,大学生就业面比以前扩宽了无数倍。

  其次,大学毕业生的工资有了量的飞跃。从不交学费到交学费上大学后两种情况之下,大学毕业生的工资从每月70元上升到月薪上万元或百年薪不等。据国家统计局最近一项统计数据表明:知识和收入成正比。在2004年的城镇居民的平均年收入中,小学文化程度为8744元,初中为10269元,高中为12204元,大专为17290元,本科和研究生分别为22995元、37880元。

  再次,读大学不再停留在纯粹为了国家而上大学,而是转化为自己读书谋出路。大众教育化后,“上大学”成为“私人产品”,与官本位脱钩,在市场化原则之下,实行用者自负的原则,致使学生珍惜读书机会,学校做为输出教育的单位,如果违背了学生求学的权益,完全可被学生上诉等。

  最后,改变劫贫济富的传统做法,改变由国家收税来支付大学生费用,为个人付费上学,这样更大程度地突出了,上大学目的不是为人民服务,而是为个人成才谋出路。

  大学学费贵在哪?

  价格的变动,既取决于商品本身价值量和市场供求关系的变动,也取决于货币价值的变动。学费同样服从于市场规律。供给不足时,价格高于价值,供给过剩时,价格自然会下降。大学院校如果是多的话,那学费理当降低,但目前来讲,学费如此高扬,并不表示学校多了,而是另有原因。

  学费有一种虚高现象,虚高的原因不可避免存在着学校管理不当,学校的历史原因,各种腐败行为等问题,而且学校养着那么多的社团、组织、工勤人员等,有些学校用学费收入去搞形象工程,承担许多非教育任务等。

  近10年期间,国民人均收入提高了2-3倍,但大学收费却提高了25-50倍。因此,大学收费与国民收入严重错节,不成正比。更重要的是大学现在收取的高学费与国家政策不符。据权威机构测算,我国每位大学生的教育成本为每年7000—8000元,根据国家有关政策,现阶段大学生个人负担费用只能是教育成本的1/4至1/3。依此推算,大学生每年所交各种费用应该在1700元至2700元之间。很显然当前很多大学实际的收费远远高出了这个标准。

  学校是政府花费纳税人的钱提供的公共产品,其教室、体育场、实验楼、图书室等教学设施本身具有公共属性。如学生宿舍自建好后,学校几乎不需要再投资,但现在学校是年年收费。现在每一项公共设施,对学校而言,是“零投资加零风险等于永远收益”。教育是对个人对社会都有益的一种带有公益性的事业,大学办学不是赢利的。大学是国有的,学校领导是管理者,而非所有者,学校凭什么成为“小集体”的永远的赚钱机器?

  按照国际上通行的做法,高校学费标准,大约占人均GDP的20%。从世界整体而言,学费占人均GDP一般在20%左右。2001年,美国大学平均学费为5000美元,约占美国人均GDP的15%,公立大学的学费一般只几千美元,而且美国78%的大学生在公立大学就读;
在欧盟国家中,英国是较早开始打破免费高等教育制的国家。从1998年起,英国开始对本国学生每年收取最高不超过1100英镑的学费,占英国人均GDP的7.3%,其他欧洲国家也纷纷效尤。许多欧洲国家都实行福利教育制度。德国等大部分欧洲国家并不收取任何高等教育费用,法国等一些国家则只收取少量的入学注册费。西欧和北欧等许多国家,其大学生的教育是免费的,如瑞典、芬兰和丹麦的各大学也会继续推行免费高等教育。

  当大学还是精英教育的时候,大学是“象牙塔”,是身份和地位的装饰品,低收费看起来合理,实际公共性不强,公平面不广。如今,扩招后,大学教育的原则从“让优秀的人上大学”转为“让更多的人尽可能上大学”,大学教育受众面扩宽后,学费反而升高,会出现富人能读书,穷人还是读不起书的现象。要让穷人的小孩读上书,暂时的解决方法还是如张保庆所说的,可以通过学助学贷款、助学讲学、勤工俭学的三种途径来解决。

  大学生就业的问题

  1978年至2003年,人才总量的增长速度年均为7.34%,人才总量每增长1%,拉动经济增长1.28%。从总量上看,预计到“十一五”末期,全国技能人才总量将达到8000万人,到2010年,与“十五”中期(2003)相比,人才总量缺口为2618万—2968万人。就业的总量一样,而2000万的青少年、2亿农民和大学生就业之比,大学生为什么一定优先就业呢,这是一个总的问题,并不能推理说,大学就业不理想是缘于扩招后造成人才的贬值,人才培养结构敷衍了事等。

  而大学毕业生为什么就不能优先就业呢?第一,在大学所学知识学非所用。高等教育在提供人才的知识资源配置方面存在着重要的缺陷,教师们长期习惯了“黑板上耕田、课堂上跑马”,授课知识与企业实践脱节。第二,由于社会转型迅速,市场化经济下所需的人才在自然优胜劣汰。第三,大学院校也在逐步转型,但在转型中仍需经过一段摸索的过程。

  基于这三方面的原因之下,国家取消了大学包就业的制度,大学生在市场中自主就业以后,必定会经过大浪淘沙式的人才竞争,而且职位竞争不仅局限本专业的人才,而是扩宽到农民、职业技校学生等不同群体。大学生的优势不再如以前。而且,相对于美国的三万多个工种,与我们的三千多个工种相比照,我国的可就业领域尚未充分拓展,服务、技术、开发等行业和工种还没有开发起来。

  另外,就是大学生的心理问题。七八十年代的学生毕业主要就是做官,进入体制内从业。有得上大学,就必定有一份好职业,起码也是稳定的职业。但现在市场化,大学生毕业不一定能找到如意的工作,并不一下子能体会到“行行出状元”的重要,而是在旧的观念主导之下,认为就业才是关键。而人才的定义即非如此,何为人才?人才就是为国家、为人民服务的可造之才。

  但在中国,各种社会环保事业、社团、工会组织、社会矫正、弱势群体的关怀,却求贤若渴。其转变时期的就业观念磨擦,还未让更多的大学生理会到工作的意义及扮演好个人的社会角色。

  一夜之间能造就好大学吗

  现在,中国的大学离著名大学相去甚远。但好大学是如何造就呢。是经过一万个学校,一千个人,不断经过探索,一步一步地走向完善,走向成熟。如果百年前不办清华、北大,何来现在的百年清华、百年北大。大学的办学质量与培养人才的质量下降并不能与扩招扯上责任。而是有其体制结构的混乱,行政干预过大,专业设置不符合实际情况等原因,教学方式及教师队伍的建设都有待提高,培养学生的综合能力、创新能力的注重不够,有直接的联系。高等教育的发展,一头与国际水平相比,相差甚远,而一头又与自身的成长结构发生矛盾。对于这个问题,应从历史角度、全局发展的角度来思考问题。对事情的评判不能以“最优”为准,而是“两害取其轻,两长取其优”。“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中国需要更多的大学,需要更多的人才,这是民心所向、民情所趋。当以色列人被打败后,唯一的要求就是为以色列人民保留一所学校!

  故此,我们中国人能否在转变观念时,进一步了解事物发展的规律,促使其向正确的方向发展。一个好政府的工作就是办教育,一个好社会最佳的长线投资也是办教育。好大学是用时间锤炼出来的,“一夜之间能造就好大学吗?”,郑则时先生质问汤敏先生的问题,实际上就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样的争论对改善高等教育的质量并没有实质性的帮助。今天的大学迟迟发展不起来,百年之后,我们又如何面对后人的质问!

  “国民一体化”的时代,上大学更多是为了培养具有较高素质和较优思维的国民,换言之,如果我们习惯于把工具理性来代替价值理性,以传统的价值判断继续谈论下去,就很容易得出“上大学不合算”,“读大学没用”这样倒退性的结论。即使我国实现了毛入学率超过50%的高等教育大众化,大学也仅仅是“培养优秀公民”的学习场所,是创造社会新文化、新经济、新思想、新科技成果的源泉。

  

  来源:《新快报》2006年3月2日,作者授权天益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