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特殊利益集团的问题,眼下已经成为一个热点话题。人们在痛恨特殊利益集团所作所为的同时,其实更关心的是,特殊利益集团为什么能有这些作为,它们为什么可以影响政策的制定?为什么可以把中央的政令当儿戏?这其中的奥秘何在?
中国经济的飞速增长,形成了飞速增长的巨大财富,但是由于转型时期体制的特殊性,地方政府和某些部门在这个过程中起了经济增长发动机的作用。因此,不仅某些政府部门跟特定的垄断行业形成了特殊的关系,而且地方政府和一些中央政府部门,各自权力的含金量陡然暴涨。其结果是,一方面出现了跟市场化进程相悖的普遍寻租现象,一方面也诱使政府部门有很大的积极性扩展自己的权力。现在所谓的特殊利益集团,实际上是权力资本和金钱资本的混合体,日益增长的财富,不仅使得这些集团在权力的运作上更加游刃有余,操控能力更强,甚至可以操控学术话语,为它们服务,而且使得这些集团具有更加强烈的冲动,影响政治的决策,使之为集团牟利。
以前,我曾经将这种特殊利益集团存在的经济现象,称之为诸侯经济,其实不对,更确切地说,应该是诸侯经济联盟。现时特殊利益集团所表现出来的地方主义和部门主义的倾向,不仅仅是地方的问题,也不仅仅是部门的问题,虽然部门之间,部门和地方政府之间也存在着资源的争夺,但更主要的表现形式,却是一种权力交换的关系。各种行政力量和企业、官办协会,官员个人的关系网等等势力,结成了十分复杂的权力关系。跟清末民国时期的官商关系有所不同,现在的特殊利益集团,民营资本更多是以偏裨的面目出现的,一位民营企业家形象地称之为国营资本的“二奶”。在特殊利益集团中,国家利益、地方利益、部门利益、民营资本家的利益以及官员自己的利益搅在一起,成了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权力的交换无所不在,但主要还是体现在涉及公权力的审批的场景内。以我比较熟悉的高校领域而言,各种项目的审批与评比,往往演变成教育行政部门和知名高校之间的权力分赃,大家排排坐吃果果,你一个,我一个,分剩下了,才会轮到别的学校。“汉芯”事件这样大的学术作假,之所以能在数道关口面前畅通无阻,就是因为存在这样的权力分赃机制。在这里,所谓的学术标准,仅仅是拿来说事的某种借口。在其他领域,尤其是热门的经济领域,这种现象更加明显,各地“跑部钱进”的过程,不过是这种权力交换的一种形式,其他更加隐蔽的形式还有很多种。
很有意思的是,由于部门利益、集团利益的存在,使得相关人员在权力操作过程中,虽然明知道存在违规违纪的问题,但心理障碍却相对小得多,而且由于特殊利益集团中存在中央部门的份额,国有大型垄断企业的份额,所以,它们往往可以堂而皇之地打着国家利益的招牌,大肆进行掠夺,而不担心受到惩罚。实际上,在特殊利益集团中,存在着一个面目不清的灰色地带,这个地带实际上流动着大量的官员个人资产,这个资产的数量之大,运作能力之强,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地步。只是,这些资产或者躲在民营资本的后面,后者隐身于国家资本的内部。以目前的老大难、各地非法和半非法的小煤窑问题来说,大家都知道小煤窑后面有官员入股,但官员的股份占到多大比例?恐怕不是人们一般想象的两成三成,据一些小煤窑主反映,实际上官员的股份要高得多,甚至每年收益的多半都入了官员的腰包。
在这种权力交换中,一般老百姓的利益和国家的整体利益,肯定是受到损害甚至严重损害的,但所有的交换,哪怕看起来非常明显的权钱交换,都会有一个或者多个“国家利益”的理由。成品油只在涨价方面跟国际接轨,是为了国家利益;
手机双向收费,是为了国家利益;
铁路春运涨价,是为了国家利益;
养路费费改税迟迟不能启动,也是为了国家利益;
甚至连北京的出租车行业维持垄断,顽固坚持出租车公司的高额利润,也是为了国家的安全。它们甚至可以将20世纪90年代以后的许多改革,都变成为自己集团增加收益的“收费改革”,打的旗号就是改革。
事实上,特殊利益集团的招数并不高明,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其中的猫腻,但它们的种种操作,还是可以照办不误,在媒体和学界的高调批评声浪中前进,其中的奥秘,就是权力交换联盟的存在。自打存在垄断权力起,这种权力就趋于结盟而不是纷争。在存在垄断权力的情况下,这些权力彼此结盟得到的利益,要远大于它们之间的争夺,这是一个古老的命题,显然,这个命题已经被拥有众多高学历、高职称的智囊的特殊利益集团所明了。(南方报业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