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运多舛,经历坎坷跌宕,自弱冠以来,半生飘零,犹如水中浮萍,风中落叶,自罗田,而北京,而武汉,住无定所。尤为要者,与同龄诸学子迥然有别,我负笈求学之路亦坎坷不平,先中文,再政治,后历史。因此之故,我乃是一位游荡于主流社会之外的地道边缘人,一位名副其实的“江湖独行侠”,一个肉体上与精神上的“双重漂泊汉”!
由此,我常常于人群之中感觉孤独,于阳光之下感觉寒冷,遂决意“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冬夏与春秋”,“有病不求药,无聊才读书”。但正所谓“形势比人强”,受当今汹涌而至的高校教师考博大潮之裹胁与冲击,自认“平生万事甘居人后”的我身不由己,考进了武汉大学历史学院,以年近四十“高龄”求学于珞珈山麓,忝列于敖文蔚先生弟子之位。
与敖先生结缘,乃我三生有幸。自1996年漂泊江城以来,敖先生之名,朋友闲谈,道路传闻,不绝于耳。其人其事,令人心折。惜无缘谋面,常引以为至憾。遥忆四年前,受友朋张泰山引见,终能与先生谋得一面。夙愿得偿,心中快慰,自不待言。先生昂藏朴莪,目光炯炯,一见即知其非常人也。自投奔于先生麾下以来,在在处处受先生耳提面命,我对先生之学问、人品、道德更为感佩不已!先生乃一位笃诚笃信的学问中人,其献身学问无上之牺牲精神,表现了我中华民族之至高道义,非心有定力,性具根基者,焉能臻此?先生对中国现代史研究之深,贡献之大,自将流芳百世,不容弟子之喋喋。尤为要者,先生待弟子之至诚至爱,虽远隔千万里,我自当永世不忘。古人云,仁者不忧,智者不惑,勇者不惧。先生兼有此三德,岂非我中华民族之“脊梁”者乎?数十年来,我历观中外,遍结士林,诚信先生不愧为士林之楷模,我中华民族之大丈夫者。在当今这个“著书都为稻梁谋”之时代,有先生这等“埋头苦干”、 “拼命硬干”、“舍身求法”的前辈之坚守,何愁我中华学术之不兴,薪火之不传!
近年来,由于饱受没完没了的“华盖运”之纠缠,我常常“四更成眠,五更复醒,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心情之抑郁可见一斑!幸有老妻龚贵玉苦苦支撑。三年中,她除包揽全部家庭琐碎事务之外,更从精神上宽慰、勉励于我,为我遮风挡雨,使我时时生出“红袖添香夜读书”之叹!而如今,全家仍负债度日,清贫持家。身为一家之主,每念及此,我常常羞愧有加,不能自抑!小女蔡漪,冰雪聪明,尤擅长电脑之技。当电脑不听使唤或出现故障之时,我每每求救于她。她均能妙手回春,使之起死回生!亦师亦友董立仁先生,自相交以来,时时与我商量学问,处处鼓励和帮助于我。在此文的撰写过程中,他更不顾年事已高,身体欠佳,多次降尊屈贵,访我于家,答疑解惑,当面指正文中缺陷,并在万忙之中通读全文。此种对后辈殷殷期待之深情厚谊,自当铭记于心。
要而言之,有恩师的谆谆教诲,有妻子与小女的关心与温暖,有师友的切磋与砥砺,人生至此,夫复何求?!